家伦笑笑。
“我带什麽样的男朋友去好?”
家伦替她出主意:“英俊、能干、富有,最好财经版上登过他的照片,一定可以叫你旧同学刮目相看。”
“对!”蓓莉完全赞成。
她捧着盒子出去了。
另一位同事麦玉成进来,看着蓓莉背影,喃喃道:“肤浅。”
家伦听见,轻轻答:“我才不会那样说。”
“还说不是?”
“蓓莉头脑最清醒不过。”
“她有脑吗?”
“有,怎麽没有,比你我发达得多了,她完全知道要的是什麽,一直朝着这条路走,很快就会成功。”
“靠男人?”
“那也是一种办法。”
“家伦,我以为你会看不起这种人。”
家伦笑,“河水不犯井水,我从来不敢看不起任何人。”
麦玉成嗤一声笑,“对,家伦,我决定与王熹订婚。”
“恭喜你,玉成,那是个好人。”
玉成叹口气,“光是好人,说服力不强。”
“谁说的?对你不好,身家亿万,貌至英俊又有何用。”
“家伦,你思想如此通明,照说,没有道理找不到男朋友。”
家伦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知己?”
“对不起,也许你收藏得好,我们没看见。”
麦玉成离去。
家伦低下头,她是真的没有亲密男友。
最可怕是那种星期天聚会,所有长辈都欢聚一堂,一见家伦,都殷殷垂询:“家伦,找到对象没有?”家伦巴不得找个地洞钻。
发誓找到那个人之後也不会带他到那种场合去。
几位太太一边打麻将一边笑谄,“家伦的眼角高,要好好地挑选是不是。”
真是寂寞。
过了三十岁就好了,大家忌讳,也就不会再问这件事。
也许应该改一改作风。头发留长,梳蓬松点,像刚自床上起来,又可以随时回到床上去,红唇、眯眯眼,衣服彩艳,领口稍微大一点……
可是,姿态那样难看,赢了也等於输了。
就在那个月下旬,家伦的母亲进医院做例行身体检查,发觉胸口有硬块。
经过化验,证实是癌。
家伦至为震惊。
朱太太反而要调过头来安慰她。
“这也不是绝症了,可以医得好。”
家伦伏在母亲身上,伤心欲绝。
“因因,我只想看到你成家立室。”
家伦泪如雨下。
“你若有要好的朋友,带来我看看。”
家伦只得唯唯诺诺。
真是个难题。
她没精打采,同杨蓓莉诉苦:“说不定是母亲最後愿望。”
“我借个人给你。”
“什么?”
“借一位小生用一用。”
“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反正现在男女之间十分儿嬉,三两次约会之後从此不见也很普通。”
“那人是谁?”
“不过是做一场戏,我给你介绍一个演员吧。”
“有如此人才?”家伦骇笑。
蓓莉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幸亏从来没有小窥过杨蓓莉。
“是要酬劳的吧。”
蓓莉说:“别市侩,帮朋友,极应该。”
家伦放下心来。
隔了一天,在咖啡室里,杨蓓莉把言伟兴介绍给她。
“伟兴懂得怎么做。”
她有事,先走一步。
家伦逼切同小言说:“蓓莉都告诉你了?我还需要补充什麽吗?”
“不用,我明白。”
倒底是演员,样貌英俊,声线清晰。
“家母此刻在医院,明日一早要动手术。”
小言说:“那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家伦往停车场走去。
那言伟兴说:“慢着,不能空手去。”
他到附近买了冰淇淋巧克力及各种罕见水果。
家伦争着付款,被地瞪一眼。
她缩手,“怎么好意思——”
“慢慢算。”
到了病房,朱太太看见冰淇淋,呀地一声,高兴得不得了。
“嘴巴淡,正想吃这个。”
家伦投向感激一眼,小言笑笑。
她为母亲介绍。
朱太太精神大振,浑忘疾病,与小言攀谈起来。
“言先生干哪一行?”
“我是建筑师。”
“家里有些什麽人?”
“父母双全,一名兄长,已结婚。”
“你同他们住吗?”
“是,我住在山顶道,是家父自置物业,大哥一家就在附近,方便照顾父母。”
“你自己可有物业?”
至此,为求逼真,家伦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抗议。
其实她不介意,这又不是她真男友,怕什么问长问短。
言伟兴抬头笑笑,“没关系,伯母,我身为建筑师,近水楼台,自然置有物业。”
朱太太老怀大慰,“你们认识多久了,是怎么认识的?”
少青毫不犹疑,“由朋友介绍,虽然日子不长,感觉已经很久。”
“你对家伦,是认真的吧。”
家伦堡局声线,“妈,别说太多,冰淇淋要融化了。”
伟兴又捧上樱桃及桃子。
失太太咪咪地笑,大有死可瞑目之感。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
家伦只觉得言伟兴表现得斯文有礼,热诚可嘉,真是个好演员。
再过一刻,朱太太累了,言伟兴告辞。
家伦把他送到门口,感激万分,“谢谢你。”
他转过头来,温和地说:“不客气。”
他看着家伦的黑发素面,这个女子要近距离面相才知道有多美,可是,细致五官洁白肌肤一下子被他人响亮的俗艳掩盖,故此在人群中吸引不到粗浅庸俗的眼光。
他终於说:“我明早再来。”
家伦连忙说:“不用了。”
“不,我愿意那么做。”
家伦颔首,这叫做演员道德,此君将来会得大红大紫。
家伦已决定要送他一件厚礼。
那一晚,她在医院里陪伴母亲。
第二天一早,看护便来打点,预备送宋太太进手术室C
言伟兴及时赶到。
他一身西装,稍理似要赶去开会似的,家伦可以闻到他身上肥皂清香。
他对家伦微笑说早,随即握着朱太太的手。
宋太太似被注射了一支强心针,轻轻抱怨:“你应早就来看伯母。”
“是家伦不让我来。”
“这个孩子是有点孤僻。”
朱太太进了手术室,小言同家伦说:“我要到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宜,约个多小时後再来。”
“不用了,多不好意思,叫你跑来跑去。”
小言却说:“朋友要来作甚。”
家伦点点头。
他给她一只手提无线电话,“你拿着。”
漫长的三小时,家伦一个人坐在候诊室度过。
电话响了,是他。
“可需要替你买些什麽?”
“我肚子不饿。”
“咖啡与松饼可好?”
家伦只得接受。
她一夜没睡好,在医院里又不能化妆更衣,自问似只篷头鬼。
幸亏不是真的男朋友而是见义勇为的一名帮手,否则真不知拿何种面目见他。
小言上来,看到家伦握着双手,垂着头,一言不发坐在那里。
他怜悯地走过去把手搭在她肩上。
家伦抬起头来。
“医学昌明,你放心。”
家伦凄然落泪,“我想到幼时家母亲手替我沐浴的情况。”
他轻轻拥抱她。
家伦说下去:“家父早逝,一头家全靠家母支撑,她有一份正职,可是早上五六点就起来兼职抄写,十分辛苦。”.
小言不说话,可是握紧她的手。
他递咖啡给她。
家伦一边落泪一边喝一大口咖啡。
她心中抑郁稍抒。
这时,医生出来了。
家伦立刻站起来。
看医生的笑容便知朱太太平安。
“手术顺利,一切无碍。”
家伦松下气来,只觉四肢辏弱不堪。
朱太太苏醒,看到女儿及她男友金童玉女似站在面前,十分宽慰欢喜。
“你们回去休息,这不需要你们了。”
“妈,我回去淋浴即返。”
“补一觉才来看我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