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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页

 

  他没有答我,一脸烦恼。

  他很少为任何事动容,他心中一定对卡门尚有余情。

  第二天我步出校门,有人在那里等。

  是性感的卡门。

  她斜倚着一辆开篷车,穿一件紧身衣裳,黑色鱼网袜,三寸半高跟鞋。

  她的美是毫无品味,原始的、粗俗的、野性的。

  但你别说:她那种美挺受用,男人看了很少不动心。

  “找我?”

  “找你。”她说。

  “我不认识你。”我说。

  “昨天不是在老江那里见过面?”她说:“我叫卡门,你呢?”

  “伍天真。”

  “什么?”

  “我叫天真。”

  卡门大笑起来,“江湖客对小天真?哈哈哈哈。”

  我丝毫不觉有什么好笑,板着一张面孔。

  “以前,”她说:“我是老江湖的女人。”

  我白她一眼,早猜到了,还用你来说?

  “以前,谁多看我一眼,都会捱他的刀子及拳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把这些事告诉我作甚?

  “现在他对你好了,是不是?”她朝我眨眨眼。

  我一怔,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别说得那么难听。”

  “瞒不过我。”

  我恼怒,“你想怎么样?”

  “我现在落泊,想线。”

  “我没有钱,我只是一个穷学生。”

  “老江湖有。”

  “我只是他的朋友,你要借钱,为什么不问他?”

  “他现在不听我的了。”

  “也不见得会听我的。”

  “你别说,”卡门侧侧头,“他还真的护着你呢。”

  “向他拿钱就不一样了。”我连忙说。

  “咦,你这小妞,也知道生活现实之处。”

  “可不是。”

  我俩一齐笑了。

  卡门自有她一股江湖儿女的豪爽,不是没有可取的地方。

  “来,我请你喝咖啡。”她说。

  我坦白的告诉她:“喝东西,我习惯往老江处,你去吗?”

  “他给我没脸,”卡门为难,“这样吧,你去跟他说,我实在等钱用,要五万块。”

  “好,我替你传言,但借不借就由他了。”

  “那自然。”

  她扔一扔手袋,扭着腰肢走开。

  我学着她的样子,挺起胸。把臀部耸起,希望侧面看来成一S型,我还以这个姿势走进江氏酒馆。

  我以低沉性感的声音对目瞪口呆的老江说:“给我一杯马天尼加冰。”

  老江瞪着我说:“你疯了。”

  “怎么?”我泄气,“没有诱惑力?”

  “十三点。”

  “卡门也是这么的。”

  “你谁不好学,去学她?”他冷笑。

  “她刚才到学校等我,叫我向你借钱。”

  “我没有钱。”

  “COMEON,”我说:“老江,十万八万难不倒你。”

  “你的口气倒是比我更江湖。”他笑了。

  “借给她,希情形你俩也曾经一度欲仙欲死,为了旧时,做一次好事。”

  他说:“咦,关你什么事?你居然仗义执言?”

  “做男人要大方,既然你认识她一场,就帮忙到底。”

  “少天真,我们的事,由我们自己了断,你离得我们远远的,好不好?”

  我扁扁嘴,“有什么了不起?”

  “以后你最好别上这个酒馆来。”

  “不来就不来,稀罕嘛?”我赌气,“又不是只有你一家酒馆。”

  我拿起书离开。

  但是没隔几天,事情就急转直下。

  卡门竟出现在江氏酒馆的柜台后,俨然老板娘模样,笑脸盈盈,在那里收钱呢。何必央我作中间人?

  我一愣,对老江未免失望,原来他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

  一方面嘴巴那么硬,一方面又立刻屈服在卡门的眼波红唇之下,太没出息了。

  这样的狐媚子,给她钱,打发她离开,才是上策,以前上过她当,现在又与她泡在一起,俗云: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由得深深看不起老江来。

  因此也就不肯到他那里去喝啤酒。

  我确是不服气。

  像卡门这样的女人,到水手出入的地方去逛逛,还是可以找到的,这么俗艳。

  谁知道呢,或许老江和她根本是同道中人,何必要我替他惋惜。

  又和好如初了,我黯然的想,男女关系真是特殊,破裂之后可以和好,若无其事一般。

  我非常愤慨,虽与老江有两年的交情,因为我们止于朋友,所以也不在乎我是否生他的气。

  男人,包括出众的老江,也就是这么现实。

  我嗤之以鼻。

  谁在乎。

  让他与那个卡门在一道好了,谁在乎。

  不羁的英俊的老江,粗犷的外型,细致的心,本来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如此完美。现在可差了十层八层.我寂寞了。

  下课后自己在宿舍冲咖啡喝。

  一个月之后,心情还是欠佳,我就怀疑自己对老江有点意思。

  会不会是爱上他?

  不会吧!咱们俩的性格、学历、年纪,都有很大的悬殊,我不致于会爱上他吧!

  我只是欣赏地,并且与他谈得来。

  正在胡思乱想,他却找上门来。

  我到宿舍的会客室见到他,一呆。

  他瘦很多,满脸于思,双目却尚炯炯有神,一只手受了伤,用绷带吊着。

  我鼻子有点发酸,有很多的话要说,但说不出口,只得缓缓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很热情,“小天真,好久不见你,以为你有什么事,病了?转了校?也不通知我一声,怎么,没事吧?”

  我摇摇头。

  “一整个月不见你来喝啤酒。喂,怎么回事?”

  我没精打采,不想回答。

  “生我气?因为我把话说重了?小器鬼,三言两语就同我翻脸?”他逗我。

  “老江,我已经廿一岁了,不是三岁。”

  他有点尴尬。

  “你的手怎么了?”我问。

  “同卡门打架。”他不在乎的说。

  我吃一惊,“怎么?动刀动枪?”

  “不然也不叫雌老虎卡门了,顺手拿起桌子上的刀就刺我。”

  我满怀希望,“你们又崩了?”

  “小意思,”他哈哈笑,“小天真,你不会明白的。”

  我追问:“她仍然在你店里?”

  “是。有空来,别叫我牵挂你。”他站起来.预备结束采访。

  “喂,你自己当心。”我眼睛红红。

  他一怔,“我这么大一个人,当然会当心。”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了。

  他斗不过卡门,因为他有真感情,而卡门没有。

  他能来探访我,与我说上这么多琐碎事,已经不容易,可是他岂不是对卡门更好?简直全心全意呢!我酸溜溜的想,就凭那副扭腰肢走路的腔调,就嬴得男人的心?

  我很替老江担心。

  那卡门简直是只野狐狸。

  我与江氏酒馆还是绝了缘。

  不知怎地,我不能忍受卡门坐在柜台后那种样子。

  三个月之后的星期六,清晨,老江又来找我。

  更瘦了,憔悴不堪。

  我十分担心。

  “老江,你怎么了?要减肥也慢慢来呵。”

  “小天真,别再调侃我。”

  “发生了什么事?”

  “卡门。”

  “她又怎么了?”我诧异,“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她故态复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说:“她如何了?你说。”

  “她又勾搭别的男人。”

  “又?她以前也是这样?”

  老江不答,我知道他的脾气,没有追问下去。

  “以前,”他缓缓说:“十年前我与她在一起,她带着我所有财产卷逃,跟我的对手共走天涯,我追上去,砍伤对手一只手臂,坐了两年牢……”

  我吃惊,血案!

  老江脸上露出狠恶的模样来。

  随即他又低下头,“出狱后我到这个小城来,改过自新,从头开始,靠朋友的帮忙。总算找到口饭吃,谁知她又寻了上来。”他用手掩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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