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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他”自然是小王,在莉莉心目中,“他”与“痘”无异。

  真好,小王真是值得。

  我说:“两年也足够了,有些女孩子只要一年,便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我行吗?”

  “为什么不?凭条件,你胜她们十倍。”

  她又谢我。

  “我下星期要到美国去接洽生意,我会叫助手送照片到小王那里去,祝你一切顺利。”

  她欢天喜地的离开我公寓。

  小王运气真是好,碰到蒋莉莉,对他那么好,又不介意他的啤酒肚子与秃头,晤,我简直妒忌。钱,谁没有钱,但是你瞧瞧那些阔佬身边女人的水准,吓死人。莉莉不同,她有一颗真挚的心,她确是一个美女。

  我在北美洲逗留的时间比想像中略长,因为手头比较充足,因为东岸一连串的艺术活动吸引了我。

  一个月后,我在唐人街看到莉莉的彩照被刊登在画报上,正是我的杰作。

  我顺手买一份来看。

  里边有很详细的报导,原来她影视两忙,兼夹要做大型时装展览,士别三日,已得刮目相看。

  文中没有提及小王。

  我担心,会不会吹了,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在大城市中,任何事都千变万化,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在北美洲小镇中一千年都不会有什么发生,但在那里就不同。

  我又再逗留了一个月左右,颇有点乐不思蜀,渡假的地方,当然是越清静越好,真真正正的松弛神经,但是长住?我苦笑,我还年轻,隔十年来,还来得及。

  我回到家那日,劳累不堪,长途飞机确然不是人坐的,地狱便是永恒将人困在一张椅子上,不准你平躺,旁边挤着不相识且有口臭的邻座,每三小时喂你吃可怕的飞机餐。

  我决定以后坐头等。

  回来第一件事是从头到脚地洗刷。然后倒头大睡。

  是小王把我叫醒的。

  他捧着一大迭书报杂志来叫我看,都是蒋莉莉的倩影。

  我那批照片全用上了,一张不漏。

  “好了,功德完满,你该心足。”我说。

  小王说:“我现在很难见到她,看样子就要成为陌路人。”他茫然若失。

  我替他分析,“这不重要,你仍然是她的恩师,她会记得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况且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很多的,你大可裁培另一个。”

  “你不知道,莉莉特别可爱。”

  “这是真的、她容易满足。”

  “没想到拍的照片一出来,立刻有导演看中她,一连拍两部片子,捧得发紫。”

  我仍然坚持,“谁拍都一样。”

  小王苦笑,“说不定这些照片用完之后,她自已掏腰包出十万块请你再拍一集。”

  这倒不稀奇。女人有的是办法。

  小王说:“早知道娶了她算数,你不知道,她肯嫁我,是我犹疑。现在她已高飞,虽然仍待我不薄,但我也知道,以后没有太大的希望了。”

  我拍着他肩膀,试图安慰他。

  “她不似没良心的人。”我说。

  小王笑得很憔悴,“不过这一切,也是她诚意换回来的。”自然,有什么是免费的呢?

  我也不替小王担心,至多一个礼拜之后,他身边又会出现另一些女孩子,个个似羊脂球般可爱。

  至于莉莉,她的故事其实再普通没有,天天在发生着,发生了几千年,并无新鲜之处,著名如西施玉环,也是这么起家的,但凡美女的遭遇,大同小异。

  至于她的将来结局如何,那就看她自己了,希望她善于利用她的本钱,希望她不要学咸美顿夫人。

  名人

  一看就知道她是谁。

  这张面孔还有什么黄皮肤的人不认得。

  尽管她戴着太阳眼镜,头发梳往后脑,用一条橡筋扎住,只穿件白色宽线衫与粗布裤,但她仍然百分之一百,是高美琴,最著名的女歌手。

  高的唱片每种销路在三十万张以上,凡是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她的歌声,她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金矿。她年轻貌美富有,但众所周知,她并不快乐。

  她的感情生活不愉快,而感情这一环对女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不必多作解释。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我们坐在同一只船上,游览爱琴海。

  爱琴海的蓝色奇异的美丽,其深湛之处,就像上好的蓝宝石,海风吹来,略带海藻的盐味,深深呼吸一下,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但高小姐显然没有同感。

  她静静坐在一角,靠着左舷,面孔肃穆,像正在一个丧礼中致最后的哀悼

  船上只有我们两个华人。

  当然我不会去打扰她。

  我希望她把我当作日本人或是韩国人,那么她就不怕会被认出来。

  这个航程将会继续一段时间,船上的美国游客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大声赞叹风景美艳。

  我举起摄影机拍摄海光船影,以及远处岛屿。

  这里跟卡普利不一样,卡普利终年埋在雾中,如蓬莱仙境一般,但希腊的天空永远明朗,艳阳高照,有哪个游客会遇上雨中的雅典?没有。

  身边一位穿紫色格子衬衫的中年大胖子问我:“小伙子,第一次来欧洲?”

  我笑说:“不,早来过了。”

  “幸运的年轻人。”他说:“我与我妻是头一次来。”他向高美琴呶呶嘴:“那是你的女朋友?你们吵了嘴?”

  “不不,”我连忙解释,“我们并不相识。”

  “啊?”他诧异,“那么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过去认识她?”

  我尴尬的说:“也许她想静一静。”

  美国男人责怪我,“胡说,年轻女孩子怎么会主动选择静寂。”

  我仍不好意思。

  如果她不是高美琴,我不介意过去说几句话,碰钉子又如何。

  “去呀。”胖子乱鼓励我。

  我只得走到左舷去。

  高双目看着海。白浪卷起,几乎扑在我们身上,盐花香味震荡在空气中。

  我轻轻说:“据说爱琴海这么篮,乃是因为当年伊卡勒斯堕入海中的缘故。”

  她转过头来问:“为什么?”

  我尽量放松声音,“诸神伤感,使海色格外的蓝,好使后人一见爱琴海使记念伊卡勒斯。”

  希腊神话是我终身之爱。

  高美琴忽然说:“但那是他的错,他不应飞得太接近太阳。”

  “他不知道太阳会融化他的腊翅,”我说:“正如飞蛾扑火,它们死于无知。”

  高美琴笑了,露出细小整齐的牙齿,“没想到碰到一个哲学家。”

  我耸耸肩,“如果我用太普通的开场白,你不会理睬我。”

  她看着我,“你相信缘分?”

  “信。”

  那边厢的美国胖子向我竖起拇指赞我吊膀子成功。

  “来,到太阳伞下坐一会儿,”我说:“伯你哂焦。”

  她没有化妆的脸呈一种金棕色,光洁的好皮肤.身材略为瘦削,没有舞台上的艳光。

  我替她叫一杯冰茶。

  “一会儿登岸,我们将去品尝当地食物。”

  “是什么?”她好奇。

  “驴子眼睛煮汤。”

  “不是吧!”

  “当然不是。”我笑。

  “为什么吓我?”她轻轻问。

  “我惯于欺侮女孩子。”我说。

  “我同情你姐妹。”

  她出乎意料的健谈及随和,适才的沉默一扫而空。

  实是一个可爱的女子,但没人追。

  大抵每个男人都想:高美琴还会没人追?王孙公子,巨富商贡,排队排得一百公里长,何必去自讨没趣。

  据说还是亿万女富翁哪。

  谁知道一个人坐在船上。

  船缓缓泊岸,向导大声叫我们过跳板时应当小心。

  我礼貌地扶她过去。

  小贩立刻上来兜售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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