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多谢你的支持与鼓励。」她没好气地说。
「不用客气。」他慷慨地挥挥手。「像超人,虽然他胡乱把我的睡衣改装,但是他行快仗义、助贫济困,也算没有辱没我借他睡衣的善意,所以我从未计较。」
若蝉滚滚眼珠。「我看你可以来写一些很精采的故事,这麽能辩。」
「嗄?你不相信我?」他严重受了伤害似地大喊。「告诉你,超人会飞,主要是穿了我的睡衣的缘故哪。」
「照你的说法,他能在极短时间内飞到出事现场,及时挽救灾难和救人无数,你没有苦劳,也有功劳罗?」
「那自是不在话下。」
「我是不是该因此尊称你一声龙大侠?」
她是讽刺他,他却得意万分,并且欢喜地用力拍一下手。
「龙大侠,这个名字好。这个我喜欢。」
若蝉简直哭笑不得。
「不不,」他又摇摇头。「大侠有点太炫耀了,龙侠,嗯,单字一个侠就好。龙侠,龙侠,龙侠。」他越念越顺口。「你觉得如何?」
是不错。若蝉不得不同意。
「好,」她说。「即日起,你正名为龙侠。不要再为你的名字吵人啦。」
「姓龙名侠,字浪漫。」他摇首晃脑地唱道。「太好了,我真是聪明过人。」手指一弹,他不见了。
「喂,你去哪?」她对空喊。
他马上再度现身,为了让她看见他不悦的表情。
「有了名字,还『喂』呀你?」
「龙侠,」她叹道,称他的新名字。「请问,你为什麽每次要睡觉非得进我的卧室?」
「咦?睡觉不到卧室,要去厨房吗?」他反过来诘问。「我看你累昏了头了。晚安,明天见。」
这次他消失,若蝉张开了口,但没有叫他。反正问也问不出个结果。
☆ ☆ ☆
第二天中午范伯淹又找她去校务处时,龙侠比她先一步到,正背著双手,满脸不屑地走来走去看墙上的奖状,和一些范伯淹与参加各类比赛的学生,以及一些政府高级官员、首长合拍的照片。
若蝉关心的不是范伯淹为何变成天天约谈她,却谈的都和教学、校务无关,她也不在乎龙快在旁边一副监视的模样。
龙侠每次出现都穿一套新装,而且永远是全套名牌,包括搭配衣服的不同款、不同色新鞋,才是她的关心所在。
「你存心要我破产是不是?」出了校务处,她质问他,同时纳罕她的信用卡数额哪里够让他如此挥霍?
这天他是VALENTINO的六颗扣仔襟古典裁剪黑灰色西装,法式领蓝细格衬衫配上水纹织布灰褐色领带,足上一双ALAIN DELON鳄鱼皮压纹鞋。
「你觉得这种融合前卫与典雅的搭配如何?」他不答,反而沾沾自喜地反问。
「时髦得很。」老是这麽帅,谁知道他去哪风流了?「没见过像你这麽爱美的男人。真受不了你。」
「我不是普通男人。」他大为扫兴地撇撇嘴。
这倒是真的。「就因为你已经够不普通了,用不著再拿吓死人的名牌来包装。」她睨著他。「你没跟著我,不监视我的时候,做什麽去了?」
「监视你?我监视你?」他大声喊冤。
「你在校务处那种紧迫盯人的眼光,不是监视是什麽?」
「对呀,我是监视,我监视他。」
她讶然。「为什麽?」
「他心怀不轨。」
「不轨?对我?」若蝉失笑。
「他想一鱼三吃,连你是四吃。我最讨厌这种滥用职权、假公济私的人。」
「我听不懂你说什麽三吃、四吃。范主任一直对我庇护学生的方式颇不赞同,觉得我太纵容她们为所欲为,我想他只是要确定我没有又突发其想,做出其他惊人之举。」
「你认为他是好人罗?你喜欢他?」
「他是不错啊,或许有时制度化了些,但是他有他的职责所在。他已经在他做得到的范围内,对我这种常常不按理出牌的教师相当包容了,我都觉得对他挺过意不去。我相信他容许、忍耐我所做的一些事,上面并不赞成,而有什麽来自上面的怪责,他一定一力承担了下来,从来不曾用上面给他的压力来压制我。」
「多麽体恤下属、心胸宽大的范主任呀。」他尖酸地说。
「他本来就是。」
「你很喜欢他。」这次他不是发问,口吻像是指摘。
「你干嘛不喜欢他?」
「我有必要喜欢他吗?我又不是同性恋。」
「你扯到哪去了?」
「你小心点就对了。知人口面不知心。猜疑我风流,却把狼当羊。」
她脸颊微微泛起粉红。「我想什麽你都知道吗?」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了。」不高兴地说完,他消失了。
当天上完最後一堂课,龙侠没有来接她,和她一起回家。若蝉伥然若失一个人走向公车站。
公车来了,她没上去,临时决定再去看看丁倩。到了医院,丁倩却已出院了,她只好还是回她的住处。
屋里空无一人,落寞感和失望升上来,她才明白她多希望见到龙侠又不请自来,坐在客厅等她。
稍晚,丁倩打电话来。
「若蝉,我出院了。」
「我知道,我去过医院。你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今天回来,打开前面的窗子,看到的是别人厨房後面的露台,打开後面窗子,看到的是隔栋建筑的外墙。我这个地方不开灯就连白天也是黑黝黝的,我都不明白我怎麽住了这麽久。我决定找房子搬家。」
听到好友朝气蓬勃的声音,若蝉很高兴,心情顿时好多了。
「哎,若蝉,告诉你一件事,我今天下午出去散步,经过一家店,看他们有些很不错的抬灯,我进去逛了一下,你猜我看到什麽?」
「一个你喜欢的台灯,但是太贵,只能观赏?」
「哎,花瓶啦,和你上次在路边花五百块买的那个烂花瓶一模一样吔。你猜这个店里这只卖多少?」
「这教我怎麽猜呀?」
「一万二千。老板说是真正的清朝青瓷吔。他告诉我本来有一对,另外一只货运到时碰撞出一个裂缝,有了瑕疵,他乾脆廉价卖给了一个熟人。我在想,搞不好就是你买的那只。」
若蝉怔住。
「那个说她轻轻一放花瓶就裂了的女人,你记不记得?如果原来就有裂缝,当然不注意一碰就裂得更大了嘛。你快去看看,裂口是不是在瓶颈到瓶口之间。你那个花瓶还在吧?」
在是在,不过若蝉早把它忘了。
她明明记得她放在客厅,不知怎地,竟跑到她卧室床头几上去了。花瓶上的裂口确实在丁倩说的地方。
「再看瓶底,有没有个有点模糊的红朱泥印?」
若蝉小心的把花瓶倒过来看。有。
「哎呀,车若蝉,你花五百块捡到了个古董吔。」丁倩嚷起来,懊悔不已。
「这叫好心有好报。」若蝉笑道。「你想要吗?五百原价转让好了。」
「算了吧,它要是和我有缘,当初管闲事的就会是我了。」
「你倒想得很开嘛。」
「真的,若蝉,不晓得怎麽回事,经过这次受伤住院,我好像变了一个人吔。你知道我有多愤世嫉俗,什麽看不惯就要马上发作的,今天我走出去,看什麽都是心平气和的,对以前看不顺眼的,不再充满愤懑,而是充满了悲悯。」
若蝉也觉得丁倩言谈间从前有的尖刻、锐利,忽然都消失了。
放下话筒後,她不禁想到使丁倩「重新做人」的龙侠,内心感激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