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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本才我是惟一敢对你讲老实话的人。"

  "所以真正难得。"

  "以后请勤力交稿。"

  "是是是,多谢指教。"

  可勤总偷偷带些鲜味、医院不供应的食物进来。

  香槟,甜美芬香得本才差些连舌头也吞下肚子,鲥鱼,咸得甘香,使味觉苏醒,勃露哥鱼子酱,齿颊留香。

  本才感激不尽。

  医生护士也有疑心的时候。

  "这是什么气味?"

  本才连忙使诡计:“会不会是雪茄?"

  护士大惊失色,"什么,谁胆敢在这里抽烟?"

  又过了关。也许是真心同情她,故意扮傻,不去拆穿。

  王振波出现的那日,本才正在检查背部皮肤。

  医生看着他进来,隔着屏风说话,好使病人分心,减少痛苦,因有外人在,他们的话忽然暧昧起来,很多时候欲言还休。

  王振波说:“丽间打算带着加乐搬出去。"

  本才问:“你可有探访权?"

  "有,随时随地。"

  "我替你高兴。"

  "加乐想见你。"

  "都是医生百般阻挠刁难。"

  正在操作的医生笑了。

  "加乐与母亲的关系大有改进。"

  "她心智如何?"

  "进步迅速。"

  医生替本才穿上压力衣。他们移走屏风。

  本才看到了王振波,这次,用成人的眼睛好好地贪婪地凝视他。

  王振波过去蹲下,不顾外人眼光,亲吻本才脸颊。

  本才伸手出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两人都泪盈于睫。

  王振波颤声问:“有解释没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本才颓然,"不知几时才可搬出深切治疗病房"

  医生答:“快了。"真是好消息。

  "我会每天来。"

  看护骇笑,没想到这位眉青鼻肿的杨小姐有那么多人追求。

  这年轻女子一定有常人不如的可爱之处。

  护理人员退出去。王振波问:“一切恢复正常了?"

  本才摇摇头,"肉体受的创伤需要长时间调养。"

  "可是,你的精灵已经归位!"

  水才笑得弯腰,"多么巧妙的形容。"

  "难怪何世坤要把你当作研究材料。"

  本才收敛笑容,"何教授近况如何?"

  "听说她已与多名弱智儿童联络,专题研究。"

  "她的工作其实很伟大。"

  "马柏亮如期结婚,场面冷淡,父母兄弟都没有参加婚礼。"

  汤巧珍又一次选错对象,本才叹息。

  王振波轻轻说:“看,我似一个长舌妇,絮絮向你报告是非。"

  本才想一想,"也许,她已清楚地考虑过,反正厌恶目前生活方式,不如冒险,变一下,可能会看到曙光。"

  "祝她幸福。"

  "她对你有好感,你一直没有给她机会。"

  王振波吓一跳,"他们竟对加乐毫无顾忌,乱诉心声,你现在知道太多秘密。"

  "为什么?"

  "我一直只喜欢比较活泼的女子:热情、坦白、丰富的想象力,勇敢果断的性格。"

  本才忽然涨红面孔,"请恕我对号人座,这好似在说我。"

  王君微笑,"还有谁。"

  本才讪讪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缓缓说:“扶我站起来。"

  "要拿什么?"

  "扶我!"

  王振波缓缓扶着她站起来。

  他没料到本才这样说:“看,终于长大了。"

  "是,"王振波也笑说,"齐我耳朵这么高了。"

  "让我们出去走走。"

  "医生说——"

  "别听他们,死人了。"

  "到草坪散散步是可以的。"

  "奇怪,天气还是这么冷,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这真是一个冰冻的冬季。"

  "过一个月春天便要来临。"

  他把本才裹得十分严密,像一只粽子似,与她悄悄经过医院的图书馆,偷偷走到草坪。

  本才诉苦:“冷。"嘴里呵着白气。

  忽然她自白袍子口袋里取出一只扁平的银酒瓶,打开瓶盖,喝一口。

  王振波大惊,"这是什么?"

  本才眨眨眼,"拔兰地。"

  "什么地方得来?"

  "殷可勤偷偷给我。"

  "竟有这种损友。"王振波顿足。

  "所以我同她的友谊长存。"两个人都笑了。

  本才得寸进尺,"来,带我去跳舞。"

  王振波骇笑,"杨小姐,你尚未复原。"

  "你我都知道扬本才永远无法恢复旧时模样,管它呢,先去跳舞。"

  王振波急说:“待你出院,再找舞厅。"

  本才颓然,"这段日子真坑人。"

  话还没说完,看护已经追出,"原来在这里,吓坏人,王先生,再这样,以后不让你探病。"立刻把他们抓了回去。

  本才嘻嘻笑,一点也不生气。

  王振波说:“对,我已把你家门匙自罗允恭处取回。"

  "谢谢你。"

  "住宅已经再次换锁。"本才点点头。

  "我还擅自闯进香闺巡视了一下。"

  王振波没想到有那么可爱别致的住宅。

  白得耀眼,全无间隔,主要的家俱是一张宽敞的原木工作台与老大的双人床。

  一看就知道屋主人崇尚自由,有点放肆,不失天真。

  随即他看到墙上淡淡的印子,像是有几张画被人除了下来。

  他替她把画册书本略略整理一下便关上门离去。

  本才说:“叫你见笑了。"

  "活脱是艺术家之家,只是天窗如此光亮,怎样睡觉?"

  本才骤然面红,这问题太私人。

  王振波说:“我还有点事,明天再来。"

  本才咕哝:“生意都已结束,还忙些什么。"

  王振波微笑,开始管他了,真是好现象,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他走了,本才坐在藤椅上看杂志。刚有点累,没想到翁丽间来看她。

  本才觉得亲切,毕竟做了那么久的加乐,在她怀中依偎了那么多次。

  本才想撑起来。

  翁丽间连忙按住她,"杨小姐,不用客气。"

  "加乐好吗?"

  "下星期可以正式上学。"

  本才担心,"不是特殊学习所吧?"

  "不,是普通小学,由一专门助教协助,希望过正常生活。"

  "那她会喜欢。"

  "杨小姐,我还未正式向你道谢。"

  "任何人都会那样做,请不要再提了。"本才十分尴尬。

  翁丽间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想一想她说:“我愿意负责你的医药费。"

  "这是公立医院,不费分文。"

  "那么,我如何表达心意?"

  "翁家一家乐于捐助医院设施,已经足够。"

  "杨小姐,真没想到你救助加乐是完全无偿的慈善。"

  本才觉得有必要转变话题,"听说,你好事近了。"

  翁丽间一怔。

  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刚刚才苏醒的杨本才怎么会知道。

  本才连忙道:“对不起,太唐突了。"

  "不,杨小姐,我不怕你见笑,明春我会再婚。"

  本才忍不住低声嚷:“你们都第二次结婚了,只有我,无论如何没人要。"

  翁丽间一听,只觉好笑,并不当作嘲讽,她很幽默地,"放开怀抱,保不定可以嫁三次。"

  本才这才觉得失言,连忙掌嘴,"讲错话,讲错话。"

  翁丽间凝视她,"年轻真好,内分泌自然生产抗抑郁素,无论环境怎么困难,一样挺得起胸膛来顽抗。"

  这时,翁丽间伸出手来,摸了摸本才的头顶,像爱抚小加乐那样。

  真奇怪,她说起加乐,"有很多表情相似。"

  本才笑。

  "唉,我在说什么,你俩资质差那么远,我一定是失心疯了。"

  两人客套一番,翁丽间才告辞。

  她一走,本才缓缓站起来,才发觉背脊尽湿,没想到应酬竟是那么累的一件事。

  抑或,她有点心虚。

  毕竟,刚才同她说话的人,是王振波的前任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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