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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椅子上凝视自己的身体。

  何教授要到办公室去查视杨本才的病历。

  “加乐,你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

  本才表示愿意留下。

  “看护小姐就在你身边,不必害怕。”

  何教授一走,就有人推门进来。

  对方一见她,也同样意外,“咦,小朋友,我们见面了。”

  是马柏亮。

  看护含笑说:“马先生早。”

  可见他是常客,他如此诚心,也真不容易。

  马柏亮插好花,“她今日如何?”

  “无大转变。”

  马柏亮叹口气。

  他走近亲吻本才脸颊。

  本才一挥手,想挣脱,但她挥动的,只是加乐的手。

  马柏亮转过头来。

  本才看牢他。

  马相亮闪:“你会说话吗?”

  本才不出声。

  “你有一双亮晶晶洞悉世情的大眼睛,可是,这双瞳孔内没有灵魂。”

  本才忽然生气,“马柏亮,不得无礼!”

  马柏亮吓一跳,退后一步,“你说什么?”

  看护连忙上前来调解:“马先生,孩子没有心思,她听别人说过,鹦鹉学舌而已。”

  马柏亮吁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看护小心地把加乐领到另一角落,给她一本图画书。

  本才一看封面,见是睡公主的故事,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马柏亮刚想走,何教授迎面而来。

  “慢着,这位可是马先生?”

  “是,你是哪一位?”

  “马先生,刚才我与一位罗允恭律师接触过。”

  本才立刻放下画书,罗律师正是替她处理日常事务的负责人,何教授怎么会与她联络?

  何教授冷冷地说:“听讲你想以杨本才同居人身分申请领取她遗产。”

  本才呀一声站起来。

  喂喂喂,杨本才还活着,怎么可以分她的产业?

  何教授亦大大不齿马柏亮为人,“罗律师同我说,只要有她在生一日,你莫指望得到一个铜板。”

  马柏亮理亏气衰,“你是谁?”

  本才忍不住颤声指着马柏亮:“你以后不必假仁假义再来看我!”

  马柏亮又吓一跳,“你是谁?”

  何教授答:“罗律师手上有充分证据你俩从未同居,你休想染指杨本才名下财产,而且我告诉你,杨本才不是没有复原希望,我倒要看看将来你有什么颜面与她叙旧。”

  马柏亮匆匆逸去。

  看护在一边轻轻鼓掌。

  何教授说:“大家是女性,互相照顾,份属应该。”

  她紧紧握住小加乐的手。

  看护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何教授叹气,“一个女子不知要小心到什么地步才能安然度过一生。”

  本才却不想讨论女子的命运,她想见罗律师。

  何教授说:“看是谁来了?”

  这时,王振波进来。

  本才立刻走过去埋首在他怀中。

  王振波穿着一件长外套,本才钻到他大衣里,躲到他腋下,黑暗温暖,真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一辈子不出来也不成问题。

  只听得何教授叫她:“加乐,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家都笑。

  何教授又说:“我也巴不得有一个那样好的地方可以藏身。”

  王振波索性把大衣纽扣扣紧,搂着加乐。

  “当心摔交。”

  父女就这样走出病房。

  等她自大衣里钻出来,发觉已经走到新翼那幅空白的壁画之前。

  本才感慨万千。

  护士长走过来,“王先生,现在我们已经决定照杨小姐的草稿,叫孩子们动工画这幅壁画。”

  王振波立刻赞成,“那太好了,需要什么,我当尽绵力。”

  “王太太已答应重建护理院烧毁部分,贤伉俪真是善心人。”

  王振波轻轻说:“不敢当不敢当。”

  “加乐,我们壁画开工时,你记得来。”

  本才高兴得手舞足蹈。

  “咦,加乐比从前更擅于表达感情。”

  王振波感到安慰,“这是真的。”

  忽然翁丽间出现了。

  “你们还在这里?加乐需要休息。”

  何教授说:“我约了杨本才的律师罗允恭谈事情,你们要不要来?”

  没想到翁丽间那样爽快,“杨氏本人已不能做主张,她舍己为人,于我有恩,我理应为她出头。”

  本才深深感动,她一直相信世上好人比坏人多。

  果然,那么多人见义勇为。

  她没有失望。

  “让我们到罗律师写字楼去。”

  老好罗允恭。

  她一直是杨本才的财务守护。

  罗一早在办公室门口等客人,本才一见她便会心微笑,罗还是老样子,名贵套装下是一双球鞋。

  一关上门,她便恨恨地说:“那可恶的马柏亮若再敢说一声他有权处理杨本才的财产,我告到他人头落地。”

  王振波笑了,“我们鼎力支持。”

  罗律师继续说下去:“本才生前并不喜欢我。”

  喂喂喂,本才心里嚷:我还没有死呢。

  罗律师也发觉说错了,“呃,我是指我们老是争吵,她太喜花费,我管得她太严,许多无谓开支我都禁止。”

  本才微笑,罗说得很坦白,她俩的关系一直不算好,曾经一度,本才甚至想开除她,不过由于聘用她的是本才的父亲,本才无权,罗才留得下来。

  “现在想来,真觉过分,为什么不让她花呢?”罗允恭十分懊恼,“什么二十五万元一辆的平治爬山脚踏车,一百万元一套名建筑师怀德设计的拼花玻璃窗……现在,送她也不能享用。”

  本才觉得不忍,她走过去,轻轻拍罗的肩膀。

  “小朋友,你不知我有多后悔。”

  本才走近书架,移开两本淳厚的法律参考书,自空格处取出一只装拔兰地的扁银瓶子,递给罗允恭。

  罗律师顺手接过打开瓶盖喝一口,觉得不妥,跳起来,瞪着加乐,“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酒放在何处?”

  王振波连忙说:“小孩顽皮无意翻动东西,你别见怪。”

  翁丽间也说:“加乐,过来这边。”

  本才只觉好玩,打开茶几上瓷盒,找陈皮梅吃。

  精灵的罗律师处处留意加乐动静。

  她蹲下来看着加乐,“小朋友,你对我办公室摆设这样熟,你从前又没来过,这是怎么一回事?”

  本才一按钮,音乐响起来。

  翁丽间笑,“加乐,别多手,我们这就告辞。”

  何教授一一看在限内。

  至此,她已毫无疑问,王加乐与杨本才的确心灵相通。

  这时,众人眼中的小加乐打开了衣柜,取出一件大衣。

  罗律师立刻说:“这件外套是上次本才留下的。”

  最后,本才方乖乖坐下吃点心。

  表演了那么久,本才累了,靠在王振波身边。

  王振波原来并非小加乐生父,本才觉得减低不少压力。

  她毫无顾忌地紧紧靠他身边。

  做小孩也有好处,可以肆意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像握住王振波的手不放,不必怕羞,不用解释。

  翁丽间说:“我们要告辞了。”

  归途中,本才在车子后座睡着。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本才醒了。

  刚刚好听见王振波说:“离婚文件已经做好。”

  本才不出声,只觉悲凉,有两个人投资了多年的心血与感情泡了汤。

  “欧阳过几天便会叫我们去签名。”

  当真无可挽回了吗?

  翁丽间说:“离了婚反而轻松。”

  王振波问:“你始终对我有误会。”

  翁又反问:“还重要吗?”

  “不,不再重要。”

  “所以,连恨意也无,不分手还待几时。”

  王振波又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都是我。”

  糟,本才想,连争都不屑争,可见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多谢你仍然让我们母女住在王宅。”翁丽间说得十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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