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甚麽?”
铭心叹口气,“狼。”
元心倒抽一口冷气,“我们该怎麽办?”
“缓缓起来,自帐幕另一边出去,速速躲进车厢中。”
“铭心,我怕。”
她都快哭了。
怕得有理。
铭心不动声色,“来,用手帕蒙住脸。”
“为甚麽?”
“稍後才同你解释。”
铭心手中握紧一罐不知甚麽东西,掀开另一边帐慕,拖着元心,窜了出去。
吉普车不过在十多公尺以外,十多秒可以走到,可是在该利那,短短距离彷佛有千里远,元心几乎摔跤。
说时迟那时快,车门被推开,“快,快!”
原来元声两兄弟早已躲在车上。
铭心舍己为人,急急大力把元心推上车。
来不及了,野狼已经无声无息掩至,绿油油的眼珠,胡胡声,咧着嘴,露出白森森尖牙,作势欲扑。
铭心一扬手,她那罐东西派到用场一按钮,一阵雾喷出,空气中充满辛辣味,原来那是一罐胡椒喷雾。
狼嗅到,反应比人类大十倍,立刻不敢扑前,夏铭心趁这个机会,闪入吉普车中。
元声大力拉上门。
铭心一额冷汗,松出一口气。
“好家伙,铭心,原来你早有准备。”
“不,原本用来应付人狼。”
元心惊魂甫定,笑说:“铭心真有办法。”
她拉下蒙脸手帕,可是也被胡椒雾刺激得落泪。
铭心问他们兄弟,“你们一早就听见狼来了?”
“是,趁它们忙着觅食,我们急急躲往车中。”
元心不忿,“不必理我们?”
元声说:“我刚预备下车救你们。”
元宗证明:“这是真的,他得先照顾我。”
元心哼了一声。
被击退的狼一共三只,不甘心地又慢慢围上来。
元心战栗,“呵,恐怖。”她躲在大哥怀中。
元声与铭心对望一眼,忽然之间,忍不住大笑起来,元宗与元心接着也笑。
元声说:“这真是最值得纪念的一晚。”
元宗很冷静的说:“不可能还有比这更快乐的时间了。”
元心答:“我完全赞成。”
铭心说:“那么,向骑警报告求救吧。”
“狼不会自动走开?”
“还是求救安全些。”
“对,怕只怕再走出七只棕熊来。”
他用车内无线电话求救。
骑警听过他们的情况,“若无特别紧急情况,勿在深夜黑暗中驾驶,静候黎明。”
“你们会否来保护我们?”
“我们人手短缺,你们并无危险,放心在车上睡一觉吧。”
他们四人又再一次轰然大笑。
元心第一个睡着,大家把毯子让给她用。
铭心说:“人类不敌野生动物。”
“也得学习敬畏大自然。”
元宗低声说:“更是时间大神的奴隶。”
元声加一句,“更深深受命运控制。”
铭心无奈,“我们还可以做甚么?”
元声答:“苦中作乐。”
天渐渐亮了,狼也逐一散去。
这时,有骑警前来探视,“你们没事吗?”
他们道谢。
“拔营离去吧,上星期有人被熊围住脱不了身,森林那一头连渡假村,把它们赶到这边来。”
“是,我们立刻走。”
“切勿掉以轻心,受到袭击,有生命危险。”
收拾完毕,他们匆匆离去。
吉普车身上到处有狼的泥足迹,唏,好不危险。
在车中,他们不停笑谈,终於,元心首先吃不消,累极入睡。
铭心与元声会在前座,元声笑说:“铭心,你若疲倦,可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铭心不以为然,轻轻说:“一个女子的头,最好永远搁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卓元宗暗暗佩服。
元声却笑答:“那多辛苦。”
“一个脖子一个头,怎么会辛苦。”
“夏铭心你天赋异禀。”
铭心摸摸自己的颈项,“是,硬颈。”
饶是如此,到了故园,腿都软了。
四个人蓬头垢面,混身泥污,像遇到甚麽灾劫回来似,元声一声不响到厨房开了香槟就喝个饱,元心扑进浴室洗刷,元宗比较镇静,与管家说了几句话。
铭心刚想回房,被卓元宗叫住。
“我想向你道谢。”
铭心连忙说:“我没做甚麽。”
“多谢你给我段好时光。”
铭心动口而出:“我也是。”
“好久没有这样高兴过。”
铭心微笑,“我也是。”
卓元宗还想说甚麽,却看到夏铭心已经返回房内。
管家叫住他:“卓先生有话同你讲。”
元宗连忙到书房去。
的确是父亲的声音:“你到甚么地方去了?”他的语气从来没有开心过。
“旅行。”
“身体可吃得消。”
“没问题。”
“医生怎麽说?”
“可以做有限度活动。”
那威严的声音忽然怯了一怯,“最近生意上有阻滞。”
“父亲,”卓元宗试探,“或许,也是收手的时候了。”
卓氏却像是听到世上最怪诞的假设一样,“甚麽?”
“父亲或者可以考虑退休。”
“退休?”
“正是。”
“不不不,这仍是赚钱的好时候。”
“可是父亲你已拥有一辈子花不尽的财产。”
卓氏笑了,“仍不算国际级首富。”
卓元宗困惑,“要那麽多财富做甚麽?”
“对一个苦出身的人来说,最可怕的事是贫穷:受人欺压排挤白眼,皆因贫贱。”
“可是现在你已远离穷根。”
“你还是不明白,那种困苦的感觉仍然似梦魇似纠缠不去,鞭策我向前。”
卓元宗摇头,“至今仍然如此?”
“是。”
“恐怕是权欲的引诱吧。”
卓氏大大不悦,“你先治好身体,再谈其他。”
元宗不再接口。
“医生处一有好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父亲。”
卓氏的声音中断。
元宗松了一口气。
元声捧着香槟瓶子进来坐下。
“父亲仍然不信世上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元宗温和的说:“还不去淋浴。”
元声耸耸肩离去。
那天晚上,铭心在图书馆看报纸,元声进来与她聊天。
铭心问:“元心呢?”
“睡觉,一边自噩梦中喊出来,狼!狼!”
“别取笑她。”
元声说:“不要担心,一下子就好,立刻换上最夺目的缎裙出去跳舞,漂亮女子全没有良心。”
铭心笑。
“你是例外。”
“多谢。”
“夏铭心,两兄弟爱上同一女子,该怎么办?”
铭心一怔,缓缓说:“我又不是爱情问题信箱主持人,我怎麽知道。”
“弟弟应否成全兄长?”
铭心无言。
“抑或,哥哥自愿退出。”
铭心这时轻轻答:“或许只是天气太闷热的缘故。”
“不,天气不太坏。”
“那麽,是有人恶作剧。”
“他们兄弟十分友爱,不会无端生事。”
铭心坚持,“我没有答案。”
“我想知道那女子喜欢哪一个。”
铭心不出声。
“可能,她嫌兄弟俩都太过懦弱。”
夏铭心吃一惊。
“那样刚健的女子需要更加强壮的男伴。”
铭心仍然不说话。
元声叹口气,喝尽了手中的香槟。
“你喝多了。”
“我这就去开第二瓶。”
铭心温言道:“这样唱下去,你永远离不了这个家。”
“你太低估我。”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元声,累的时候别多说话。”
他把额角顶在铭心额角。
“是,我醉了。”
他转身离去。
铭心继续看报纸,行行小字浮起来,忽然全看不入眼。
“元声说甚麽?”
铭心抬起头,看到元宗在她身边。
她微笑,“没甚麽。”
元宗怜惜地说:“他这个人就喜欢意气用事。”
“你呢?”
“我欠缺他的勇气。”
“世上约莫有两类男子,一类永远不说我爱你这种字眼,另一种逢人都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