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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韶韶的思潮飞出去老远。

  她开头上班的时候,只在老板房门口一张写字台工作,暗无天日,连挂外套放手袋的地方都没有,做得近视与脸疱都加剧了。

  母亲一直问,“韶韶,韶韶,带我到你工作地点去看看。”她以为亮铮铮的大学生,工作地方也必定闪闪亮。

  但是满街满巷都是大学生,哪里去找那么多亮晶晶的办公室。

  韶韶一直没敢把母亲往写字楼带,直至她自己拥有一间房间为止。

  较年轻的她心花怒放,拿着照相机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拍照留念。

  “韶韶?”

  韶韶微笑,摊摊手,“能够调回来,当然高兴。”

  洋人说:“在银行区,你们这些太太又可以逛名店坐文华咖啡店,唉,真羡慕你们。”

  韶韶没忘记千恩万谢。

  算来算去,算资本主义最厉害,把人人教训得一点儿骨气也无,净会向钱看,鞠躬又鞠躬。

  韶韶已经不在乎,但是她仍在这个环境内找生活,太过与众不同也是不行的,装也要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

  她早已学会谋生的全褂子武艺。

  晚上,邓志能讶异了,“还调来调去干什么,你不告诉他们,你已经申请移民?”

  “未成事实,不宜宣布。”

  “噫,把机会让给别的同事呀。”

  “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设想?”

  “韶韶,我很意外。”

  韶韶说:“自私自利有何不妥。”

  邓志能看妻子一眼,“原来你尚未痊愈。”

  韶韶沮丧地说:“我这一生的欢容到此为止,我将永远不会再笑。”

  “听听这是什么话。”

  韶韶假装看报纸,不去理他。

  第二天一大早,韶韶在喝黑咖啡。

  才七时十分,电话已经响了。

  邓志能大叫:“找区小姐。”

  “来。”

  那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近年来韶韶已习惯与陌生之声打交道。

  “你们找到他了!”

  “是的,有好消息。”

  “他在哪里?”

  对方避而不答,“他会在星期三用电话同你联络。”

  “为什么还要那样神秘?他到底身在何方?”

  “区小姐,你自己同他说好了。”

  韶韶叹口气,“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华先生。”

  “不客气。”

  星期三?韶韶算一算,还有四天。

  她不打算为这个无名电话告假,不过提早一点下班回家等。

  一直到凌晨,电话不来,她才焦急生气地上床。

  小邓安慰开导她:“也许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星期四天才亮,电话铃忽然响了。

  韶韶蓦然惊醒,思维证明,郑健并无食言,他的星期三即东方之珠的星期四,他忘记计算时差,叫韶韶空等了一晚。

  韶韶抢过电话。

  “区小姐?”一个年轻的声音,呵果然是他。

  “我是。”

  “区小姐,请设法告诉我妈我很好。”

  “你寄张照片来。”

  “不必了。”

  一阵沉默,对方像是知道她想什么,故笑了,“助人为快乐之本。”

  韶韶刚想再说几句,电话“卡”一声截断。

  小邓在一旁松口气,“满意了?”

  韶韶点点头。

  小邓笑笑说:“你们家真堪称革命世家,人人很神秘。”

  谁知韶韶却没接受他这次幽默,忽然拂袖而起,指着就斥责,“邓志能,你说话小心点,革命还不是为了你这等庸人,不然你现在还拖长辫子穿马蹄袖,为你流了热血抛了头颅你倒在讲风凉话!”讲到最后两句,声嘶力竭,双目通红。

  邓志能不语。

  新婚至今,他忍辱负重,已忍完再忍,他娶的韶韶不但换了姓,且像换了一个人。

  也许她说得对,得知身世之后,她再已做不回自己。

  邓志能忽然也疲倦了。

  他取过外套,“我是永远支持你的,你几时准备再世为人,几时给我打电话。”

  他静静出了门。

  韶韶这才掩住了嘴。

  这些日子来,她亏欠了小邓。

  母亲肯定已经永远不会回来,切莫把小邓也赶走才好。

  她不能再逗留在母亲已过去的生命里。

  韶韶立刻抓起手袋赶出门。

  她一拉大门,差点与一个人撞了满怀,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邓志能。

  她泪盈于睫,紧紧与邓志能拥抱。

  原来他没有走开,他在大门口等她。

  在他高贵的性格里,赌气是不存在的一回事。

  韶韶在热泪中发誓要善待这个人。

  她真正的改过自新。

  姚韶韶把悲哀降到心之底部,埋葬它们,欢天喜地做回从前的区韶韶。

  她再一次把厨房扔到爪哇国,努力工作,邓志能不用做填鸭,真松了一口气。

  韶韶又恢复了本色,在工作岗位中,发挥能力。

  一日下班,喉咙都哑了。

  小邓惊问:“你干吗?”

  “来了三个新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差没陪他们上洗手间,连写字都得把着他们的手,直吼,吼得声音都沙了。”

  小邓看妻子一眼。

  他庆幸她的哀恸时期终于过去。

  一日,他约她在咖啡厅等。

  他有事,迟到了十分钟,赶到时,韶韶已经在等他,她坐在临窗的位子上,邓志能一眼便看到她,她却不知道。

  独坐的她有一张呆木的脸,双目茫然,没有焦点。

  邓志能不由地停止脚步,注视妻子。

  呵她并没有忘记。

  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那个创伤,在他面前愿意掩饰,已算尽了很大的努力。

  韶韶明显瘦削了的脸眉眼角添了许多细纹,她自嘲老了十年。

  十年是没有,三年少不了,哀伤的心老得快。

  邓志能感喟,没想到他与她真正要共患难。

  他自正门入咖啡室。

  韶韶见到他,马上站起来迎接,一脸笑容,判若两人。

  邓志能更加心痛,竟这样迁就,何用把他也当外人看待呢?上次不该对她发话,使她警惕,真后悔。

  她如常为他叫了喜爱的饮料、食品,絮絮地告诉他公司里的人事变动,还有,今年冬装的式样。

  “我不会再穿短裙,少女时代已经穿够,除非穿了加薪,哈哈哈。”

  邓志能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韶韶,你心中有话,大可对我讲。”

  “话?什么话?”

  “你知道,无论什么话。”

  “大嘴,我怕你嫌我碎嘴。”

  “大嘴不怕碎嘴。”

  那是他客气,韶韶想,切莫当真,再要好的爱人同志也是个人,不要试验他,考验与比较都是最残酷的事。

  她说:“我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以前我觉得你对生活充满热诚,牢骚特多,现在好似无所谓了。”

  韶韶顾左右言他:“昨日我才骂了人,指着手下问他‘你妈没教你吗’,火气多大,动辄问候人家娘亲。”

  “做了上司才会知道,人的资质真的有聪明愚鲁之分。”

  “可不是。”

  言语渐渐乏味。

  忽然之间韶韶“唷”的一声,“你看谁来了。”

  是奇芳笑着过来与她们喝茶。

  两姐妹一母所生,一人悲恸欲绝,另一人痱子不生一颗,邓志能感慨。

  韶韶太会得伤心病了。

  平时已是这样一个人,某件公事略有失误,便日夜自我检讨,懊恼得吐血,电视新闻中的中国失学儿童都叫她耿耿于怀,有朋友生病,非要痊愈了才能安心睡觉……

  邓志能只是替韶韶不值。

  他把一口气出在奇芳身上。

  他淡淡问:“奇芳可有与母亲的亲戚联络?”

  奇芳抬起头来,眸子清晰地看着姐夫,脸往下拉,“阿邓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骂我忘本,还是贪图荣华富贵?”

  被小姨这样一骂,小邓顿感身心舒畅,原来近日郁郁寡欢,皆因妻子不再斥责讽刺他,真是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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