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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卖品,”他说,“况且,”他傲然说,“你买不起。”

  “嘿。”我只好苦笑。

  “一共七套,够你日常穿着。”

  “谢谢你。”

  “一声谢就够了?”他凑向前来,“这些日子来,我为你绞尽脑汁,此刻还有人拿着我设计的样子在替你赶制手织毛衣。”

  “你要我怎么办?”我假装吃惊地退后一步,“以身相许?”我用手交叉护着胸前,虚伪地以弱女子的口吻说:“我……是纯洁的。”

  “你这个人。”他哈哈大笑,随即又皱眉头,“现在女人太流行以身相许,不算一回事,不不,我要求不止这样。”

  “别贪心,”我一本正经地说,“得到肉体就算了,有势不可盛气凌人。”

  他递过来一杯白酒,我们笑也笑得累了,于是一饮而尽。

  “我还是谢谢你。”

  这时猛然一抬头,才发现他把我的照片,全镶了镜框,都挂在墙上,置案头上,压在玻璃板下……无处不在。

  而在照片中,我有一双冷冷的眼睛,不置信地望着整个世界,嘴角的笑意却是诚恳的。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我的嘴唇略为哆嗦一下。

  “你终于看到了,”文思轻说,“这些照片已经往纽约去了。”

  我不敢抬起头来。

  霎时间我变得万分矜贵,因为被爱的女人永远是矜贵的。

  要我如何报答他呢。我只有身体,我没有心。许久许久之前,我的胸膛已经空荡荡,成为一颗空心菜。

  我们俩默默坐在小室中,不发一言。

  我摸着裙子,在它上面划暗纹。

  与男人独处一室,毫不讳言,经验丰富。相信文思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但今夜我真是发昏,他也大失水准。

  相对无言,心头有种酸涩的感觉。

  不谈过去是不可能的,过去亦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倘若他问“是什么令你踌躇”或是“那次的伤痕真的那么深”,我还不是要向他交代,而我最恨解释。

  他并没有问,所以两人一直维持沉默,面前似有一幢无形的墙壁阻住。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响得真不是时候,文思并不打算去开门,他没有站起来,这人当然不会是来找我的,所以我亦并不关心。

  门铃续响几声,我无法装没听见,向他看去,他亦无法没有表示。

  但刚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大门处窸窸窣窣响起来,分明按铃的人持锁匙,在开门进来。

  可怕,这会是谁。

  谁会把门匙交给另外一个人。

  门开处我与文思同时怔住。

  进来的是那幕淑东小姐。

  她换了衣服,穿着黑色的窄身裙子,黑色丝袜与高跟鞋,整个人包在黑色之中,有她的一股哀艳与神秘,面孔仍然细致地浓妆着。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尴尬的自然是我。

  淑东小姐张大嘴,她向文思说:“我,我以为你不在。”

  文思恼恨,额角的青筋都露出来,“既然以为我不在,你还开门进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可给我一点自由?”他握紧拳头,情形可怖。

  “我……”淑东退后一步。

  我抓起手袋说:“我要走了。”

  夹在这两个人当中,什么好处都没有,迟早不知左颊还是右颊要挨一巴掌的了,避之则吉。

  我匆匆走过去,文思一把拉住我,“不许走,韵娜,你不许走。”

  我拍拍他的手臂膀,“镇静点,左文思,请你控制你自己,我不方便留下来。”

  “那么我走。”淑东说。

  “你,你破坏一切,然后一走了之。”文思指着她骂。

  “我一一”淑东泪如雨下,“我什么都为你,文思,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你。”

  上演苦情戏了,我何苦在这里充大配角,立刻夺门而逃。

  左文思一直在我背后追上来,叫着“韵娜,韵娜”。

  我如一百米赛跑似的,逃得如丧家之犬。

  最怕这一招。

  到街上招来部街车,立刻跳上去回家。

  第四章

  妈妈见我气喘喘,奇问:“怎么搞的,出去时跟回来时穿不一样的衣服。”

  我这才发觉身上还穿着左文思那套鲸皮衣服,连忙进房脱下来挂起。

  脑海中思潮翻滚,过很久才熟睡。

  左文思的电话并没有追踪而至,谢谢上主。

  第二日我去上班,小老板追我要左文思的设计,我向他大吼“我没有法子”。

  刚在叫,就有人送设计图样上来,正是曹氏制衣要的图样。

  小老板眉开眼笑地接了去,说:“你太有法子了,韵娜。”

  我用手托住头,没有表示。

  左文思这样讨好我,分明要与我继续来往。

  我背后有大段牵丝攀藤的过去,他又与淑东小姐纠缠不清,两个人都不明不白,碰在一起,犹如一堆乱线,我没有精力,理出线头。

  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关系。

  小老板手舞足蹈,兴奋得跳来跳去,我一边工作一边发呆。中午时分我走到楼下去看左文思否在那根熟悉的灯柱下等,张望半晌,不见他。

  我把双手插在口袋中。其实心里是巴不得他不要来。既然想他不来,为什么又会下楼找他?找不到他,怎么又有失望?我很怅惘。

  见到他,至少可以把话说清楚。

  我低头默默往回走,猛不觉横街有个人踏出来,我险些儿撞在他怀里,不怪自己冒失,倒恼他不带眼,我皱着眉头,坏脾气的抬起头来,想好好瞪他一眼。

  谁知视线落在他面孔上,整个人如被点了穴道似的,动弹不得。

  “韵娜。”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听在我耳朵里,却如针刺,发出锐痛,我脑门嗡嗡作响,看着他,不知回答他还是不回答他。

  我的双手仍然在口袋中,卷缩成拳头。

  是他。

  终究叫我遇见他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微笑问,“像不认识我的模样。韵娜,你越来越漂亮了,我老远就见到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淡地答:“当然我认识你,你是滕海圻。”完全不是七年来练习的句子。

  “你回来了?多久之前的事?怎么不同我联络?”他亲热地说:“而且怎么到这种地区来?”

  “我在此地上班。”我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

  “是吗,太好了,我现在有间厂在此地,闲时可以一起吃午饭,你说如何?”

  “再联络吧,”我说,“此刻我有事要干,再见。”

  我别转身就走,一步一步很快很平稳地走,只有自己知道全身开始颤抖,抖得像秋风中的黄叶。

  到办公室时眼前金星乱冒,支撑不住,在刚才那五分钟内,我用尽了全身的精力。

  我挣扎到座位上,一坐下就动弹不得,面孔搁在手臂上,胸中空灵,七魂五魄悠悠然不知在何处。

  七年了。我同自己说:王韵娜,拿些胆色出来,还怕什么,噩梦全过去了。

  刚才表现得真好,一丝不差,是该那样,要对自己有信心,这魔鬼还能怎么样?

  我的喉咙咯咯作响,总算把痰咽下去。

  “韵娜,一号线,左先生找你。”

  我拿起话筒,“文思,请快来接我,我不舒服,想出来喝杯茶。”我急欲抓住一个浮泡,代价在所不计。

  左文思很快到达我们写字楼。

  他得到上宾的待遇,小老板把他当恩客。

  一个人有本事便是最大的财富,这回我相信了。

  好不容易把曹老板打发掉,我俩单独相处。

  隔了很久,我定下神来,文思也恢复自然。

  他开口:“我一向不爱解释,可是有一件事,我不能不说。”

  我抢先道:“可以不说就不要对我说。第一,我口疏,难保不传出去。第二,诉苦的是你,将来又怪我攻心计,套别人心中话去做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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