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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诺与吉普车司机拥抱。

  到这个时候,荷生已经知道这人是谁,她左边太阳穴隐隐作痛,烈家兄弟恐怕有异常儿,奇怪,言诺的坐言起行最平凡稳健不过,怎么会交上这样的朋友。

  只见他俩嘻嘻哈哈互相拍打一番,揽肩搭背地向荷生走来。

  只听得那人笑着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夏荷生。”

  荷生看清楚他的面孔,吓一跳,连忙侧过头去。

  “荷生,这才是烈火。”

  烈火与荷生打一个照脸,也是一呆,言诺这愣小子太不会形容了,单凭他的言语,也太委屈夏荷生了。

  当下他摸一摸胡髭,“都怕这个,难怪父亲叫我剃掉它。”

  言诺伸手搓一搓他鬈曲的长发,“可以梳辫子了,穴居人似的,吓坏人。”

  烈火笑着问:“荷生,你来说句公道话。”

  荷生看着他,“不是叫你烈疯子吗?”

  烈火又着腰笑。荷生觉得他自顶至踵,外型上没有些微缺点假疵,性格活泼热情,难怪言诺说过,烈火在家中至受钟爱。

  忙着谈笑,三人竟没有发觉一辆黑色大轿车已静静停下,老司机下车笑道:“烈先生请你们回屋里详谈。”

  荷生好奇地回头看。

  大车子深色玻璃里隐隐有个人影,想必是烈家老爷了,没想到一天之内就见齐烈家的人。

  一双炯炯的眼睛,在车内也正在打量夏荷生。

  言诺与烈火各自把车驶开让路。

  老司机笑着同老板说:“年轻人,不怕热。”

  荷生的白棉衫为汗所湿,胸前一搭V字汗印,额前碎发统统黏在额角与颈后。她站在一边,看大车离去。

  怎么不怕热,烈火目光中那点炽热就叫她害怕。

  烈火笑说:“来,我们回屋里谈。”

  吉诺说:“你问荷生可要看电影。”

  烈火正要开口,一辆银灰色高性能跑车俯冲下来,言诺连忙把荷生拉至怀中,双双避开。

  荷生看着车尾,惊骇地说:“这条私家路怎地这么繁忙,难怪说马路如虎口。”她轻轻推开言诺。

  烈火说:“那一定是烈风。”

  吉诺点头:“我刚才见到他。”

  烈火问:“他为何而来?”

  “我不方便问。”

  荷生听在耳中,不用解释也知道烈家弟兄并不和睦。

  “屋里还有谁?”

  “烈云在家。”

  “叫烈云陪荷生去看电影好了,我有事同你研究。”

  到这个时候,荷生“啊哈”一声,开了腔,“烈火你听着,言诺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怂恿他撤下你,你已经够幸运,你甭想丢下我与他单独行动,我把话先说明白了以后大家好做,我不用你替我安排节目,言诺,我们照原定计划。”

  言诺大笑,“烈火,听见没有,改天见啦。”他朝好友摆摆手。

  荷生马上仰起头,向烈火做出一个胜利的样子,挽着言诺的手上车。

  烈火为之气结,伸脚踢言诺的车子,力道甚大,车身一震。

  荷生伸出头去,“长毛!”她笑着骂他。

  烈火被无数女孩子骂过千万次,早就老皮老肉,可是夏荷生这两个字,夹着伊银铃似的笑声,却在他耳畔索绕,历久不散。

  荷生松一口气,同吉诺说:“吁,那一家人。”

  “你说得对,家父讲过,烈家的人,有一股奇异的魅力,一旦与他们接触,身不由主地受到吸引,真心想同他们交往。”

  荷生不予置评。

  吉诺说:“你会喜欢烈火的。”

  “啊,我并非不喜欢他。”

  “你要把他当兄弟看待。”

  “你俩真的那么要好?”

  “真的。”

  荷生绞下了车窗,任由热风吹进来。

  一直到电影散场,她都没有说过什么。

  那天晚上,她躺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半夜,仿佛有热风吹拂脸庞,又像有一个人,不停地用手抚摸她的鬓脚。荷生迷惘地抬起头来,看不清楚他是谁,但她肯定那不会是言诺,那手强壮而温暖,荷生没有拒绝。

  天蒙亮时她醒来,靠在小床上,呆了半晌。

  她拨电话给言诺。

  言诺还没有醒,听到女朋友的声音,很愉快地说:“我做梦看到你。”

  奇怪,荷生想,她的梦境里,从来没有言诺。

  “今天我到烈家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荷生说得很坚决,“你们玩好了。”

  “我介绍烈云给你认识。”

  “不要,我不寂寞。”

  “荷生,你好像很抗拒烈家的人。”

  是的,荷生觉得他们危险,同性格这样强的人,要维持一个安全距离,才能避开逼力。

  “烈云跟你们一起?”

  吉诺误会了,他笑着解释,“她刚学走路我已经认识她,荷生,你不必多心。”

  稍后荷生站在露台上,用手摸一摸心房,心不怕多,只怕它偏,切莫偏到腋下去才好。

  言诺忘记这是荷生二十一岁生日。

  去年认识小言的时候也是六月六日,图书馆里,他的书包同她的调错了,他比她早发觉,因阻迟他替小孩子补习的时间,非常气恼地追上来,一把搭住荷生的肩膀,大声吆喝着“喂你等等,”荷生皱着眉头转头去,说也奇怪,小言的火气顿时消失,眼目如被贴上清凉剂,呆半晌,他说:“还你书包。”

  这傻小子结果没去为任何人补课,他一直跟在荷生身后,亦步亦趋,她上公路车他也上,她下他也下,结果荷生打圆场:“你是二年级的言诺吧?”他功课十分好,在校园薄有名气,这趟派上用场。

  他们到附近的饮冰室去坐下,他请她吃红豆冰,而在稍后小言才懂得庆幸荷生不是动辄要坐大酒店咖啡厅的女孩子。

  足足一年了,若没有几个考试支撑着,更不晓得日子是怎么过去的。

  自从小言在她身边,好几个科目的成绩都突飞猛进,她相当倚赖他,每天通两次电话,芝麻绿豆都报告一番,少女有时会为很小的事情生气,小言有说不出的诧异,总是劝道:“不要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他的口头禅是“管它呢”。

  就在上个月,小言把她带回去见过父母。

  一进门就知道是一户正经好人家,自置公寓打理得一尘不染,有一位老佣人管小言叫大官,做得一手好粤菜。

  言太太是位爱打牌不理事的中年妇女,不讲话也有点眉开眼笑的样子。

  她同荷生说:“我们只有他一个孩子,年前房产跌价时他父亲在山腰置了层小公寓,预备他成家用。年轻人都喜欢住那一带,最要紧是清静,交通不便也没关系。”

  荷生听得懂。

  那是告诉他们,随时可以注册,不必等事业经济基础。

  出来的时候小言说:“他们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荷生很愉快。

  夏太太更加高兴。

  荷生在星期天一向有赖床的习惯。

  夏太太探头进房,“荷生,吉诺找你,他说二十分钟后来接你。”

  “不!”荷生脱口叫出来。

  夏太太莫名其妙,“吵架了?”她坐在女儿床沿,“这样好的男孩子……你要爱惜他。”

  荷生微笑,“你一直帮他。”

  “因为他一直帮你呀。”

  荷生到浴室掬起冷水洗脸。

  “待你婚后我就到加拿大去跟你姨妈生活。”

  “你现在就可以去,我早就能够照顾自己。”

  “唉,其实我是舍不得这个城市。”

  男女老幼都不舍得,已经不是新闻。

  忽然之间,楼下汽车喇叭声大作。

  “这是哪一家的阿飞?”夏太太探头出窗。

  夏家住老房子,没有几户人家,只见好几个屋主都在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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