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平时不多烧香拜佛,倒楣鬼才会缠上你。”我跟她开一句玩笑。
“闵怀椿,你这死没良心的!”玫瑰双手叉腰,横眉坚眼扯着嗓子大喊,标准泼妇的模样。
“我已经够倒媚了,你还敢取笑我!”
我斜视着她,似笑非笑。我才不会被她这支纸老虎给吓了。
“小声一点,鸡婆在瞪你了。”冬瓜提醒她。
玫瑰的确太夸张了。平时还无所谓。今天这等时候,大家没命似地念书,屁都不敢放一声,玫瑰这“大嘴婆”不惹人反感才怪!偏生她不知好歹,偏要触犯众怒。
“笑话,她看她的书,我讲我的话,谁碍着谁了?”
这一次惹来更多的白眼。我看实在没必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便对她说:
“的确是没碍着谁。不过,小姐,再过二十分钟就要考试了,你再不好好多背几课书,到时候留级补考,倒媚的可真是你,不是她们。”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说:
“就听你的。”然后大声背诵英文单字。
这家伙!我扯扯她的衣袖,她对我扮个鬼脸,认真开始念。
一上午就在考试庄严凝重的气氛中度过。下课钟响后,丢书的丢书,垃圾纸屑像飞缥一样地掷来掷去;笑声、喧哗声简直吵翻天,全然不把还在讲台上收拾试卷的监考老师当一回事。
“现在的学生,太无法无天了。”有一次,我就曾在校园中,听到一位元老级的老师对另一位资深级的老师这么感叹。
这怎么能怪我们呢?实在是他们自己学生时代的日子过得太压抑了,怎么能责怪我们的青春奔放?!将心比心究竟是一件困难的事。上一辈既难以体会新时代渴望解除束缚的心声,亲捍代的我们又如何能体谅他们口口声声师道渝丧的感叹?
此刻大家的疯形疯状,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她们平素全是些端庄娴静的淑女。玫瑰喃喃地说道:
“真是太夸张了!Gravyanimall”
我拍她一个大响头,塞给她一支扫把说:
“还有更疯狂的呢!扫地去吧!”
玫瑰身形刚动,鸡婆的破铁嗓子就惊天动地嘎嘎乱响:
“喇叭花,想溜啊!该你扫厕所。”听得玫瑰火冒三丈,跳过去和她争执起来。
天啊!那两人的声音加起来,赛过一卡车的马达。冬瓜指指玫瑰,摇头苦笑,便走开去做打扫工作。我也没兴趣加入她们的战争,抓起扫把就跑下楼去扫花圃。
才初夏时分,就叶落纷纷。有时看到一些报章杂志中,说什么深秋时分落叶缠绵等浪费情事,就不禁要怀疑当中真实的成分。
大概叶落四季吧!只是秋天的落叶,更令人意与缠绵罢了!看着地上隆成一堆的落英残叶,也许我该学学黛玉葬化,免得这些春花春草被送去焚化炉,空成灰烬一堆。
可是,怎么做呢?我仰头看着低阔的天空。虽然阴郁灰暗,那一片辽阔仍然叫人深情向往。这样的好天好情好景色,我怎么能做葬花这等伤感哀怨的事!
我越仰越后,有双手,托住了我的头。
“看什么?这么用心!”
哦!是劳勃瑞福。
我立直了身子,面对他,轻轻笑说:
“我在看天狼星。”
“天狼星?”他抬头看着天空,煞有其事地说:
“我还以为那颗是北极星。”
我笑低了头。
“好吧!算你厉害。我是在想,该怎么解决那一堆花花草草。”
“不用想了!”他拿起扫把,将那一堆花叶扫进花圃里。“尘归尘,土归土,化作春泥更护花。自自然然的不是很好?”
的确!尘归尘,土归上,自然的归自然。这些送它们进焚化炉子好大多了,也少了黛玉葬花那份伤感。
我含笑等他诉说来意。狭道相逢,也许偶然,我想,更有许多的经意。
他把扫把还我,双手插入裤袋,说:
“我来跟你说再见的。今天这样的好天好景,似乎很适合道别。”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抬头看看天色,又低下头来:
“我下月初要出去了,手续也都办好了。这一去,大概要三、四年吧!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先来跟你说再见。”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各自的起点。劳勃瑞福合该是属于这广阔天地的人。
我俯身向他深深一鞠躬,心里充满感激,为我们的相识和温暖的情谊。
他拾起一段花枝给我,伸手拨乱我的头发。
“会想我吧?”
我含笑点头,眼波交流处有太多的了然和不舍。
他没有多说什么,再看了我一眼,最后摆一摆手,我笑了笑,目送他远走。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
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
以前爱念的诗,没想到这情景,如今应验在我身上。
是凄凉。
我甩甩头,何必太多伤感!聚散是不停的,情缘自浅深。终究,在这茫茫人世,我曾经与他相遇。
我还来不及收拾好情绪,裴健雄的身影就出现在廊下的斜光中,他看见我,快速往花圃走来,在廊上和花圃附近打扫的同学全都惊讶地看着我们。
“嘿!裴健雄站定在我面前。不用朝四周看我也知道自己凝聚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嘿!我看看他,半开玩笑说:
“你使我一夕成名!”
“有什么不好!出名就是要趁早。”他双手环胸,谁也不看,只是盯着我。
我摇头:
“一点也不好,我讨厌被人指指点点的。”
“高兴一点!”他拍拍我的肩膀,转移话题:
“考得怎么样?”
“好得很,如果你不送我一碗当归大补汤的话就更好了。”
他听了,冷漠的表情揉润出一丝笑意。
“好了!请你看电影怎么样?”
“当然好。”我点头说:
“不过我得先回家把这身制服换掉。”
“也好。那我先送你回家。”
“就这样说定。等结业式完毕我再去找你。”
等裴健雄走开了,好奇的眼光仍然缠绕着我。是以当冬瓜迎面走来,我想假装没看见都行不通。
“你跟他,原来是真的!”
冬瓜究竟不比玫瑰,思考慎密周祥多了。我也不打算瞒她,所以默不作声。
她看我不答话,继续说道:
“早些时候听鸡婆她们议论纷纷的,我还以为她们又在搬弄是非。后来玫瑰说裴健雄总是主动接近你,我仍然以为大概是你的数学糟得太离谱了——可以告诉我吗?你和他之间是不是真的那么一回事?”
我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一个充满鄙夷的声音说:
“闵怀椿,你未兔太不要脸了!勾搭一个龙德禹还不够,又黏上了裴健雄。想同时脚踏两条船,难怪龙德禹不要你!”
我转头,花圃另一边,胡柔柔神色苍白冷漠地站在那,后面跟着鸡婆、丁爱那一票长舌妇。鸡婆双臂交叉,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显然刚刚的话,出自她的口中。
我知道胡柔柔偷恋着裴健雄,是不是青春迷惘那是另一回事。这当中口,我不想计较太多。我回身准备离开,胡柔柔大声把我叫住:
“站住,闵怀椿,”她走到我面前。“你说,你跟裴健雄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关你什么事?”我平静地说:
“如果你真的那么好奇的话,不会自己去问他。”说完从她一旁擦身而过。冬瓜紧跟着我,上楼时,在楼梯间把我拉住。
“我知道我不该问的,你不说也没关系。你真的跟裴健雄交往吗?劳勃瑞福又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