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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她轻轻说:“开头是你努力事业,现在轮到我了。”

  周至佳却道:“回去吧,你精神吃不消了。”

  蓓云这才把车往回驶,车子由电脑控制,把常用的路途驶一次,电脑记录下来,下次自动依样画葫芦会得照做,但他们从来没有上过山,所以要靠人手。

  周至佳说:“谢谢你。”

  太客气了,双方都似在尽责任,义务之外,已无其他。

  第八章

  半夜,周至佳出了毛病。

  爱玛响起紧急讯号,那是刺耳的警报,把巫蓓云自床上惊起。

  “什么事?”她问爱玛,“什么事?”

  “周先生不舒服。”

  蓓云奔进周至佳房间,“你跟我身边,”她吩咐爱玛,“随时召梁医生。”

  她看到周至佳滚在床的一边,已呈昏迷。

  巫蓓云非常镇静,“快,爱玛,联络梁医生。”

  她托起周至佳上身,探他脉息呼吸,这当儿爱玛报告:“梁医生将在医院会合我们。”

  “背起他,我们送他进医院。”

  “是。”爱玛学过救护程序,驾轻就熟。

  小云跑出来问:“可要我帮忙?”

  “你乖乖在家等消息。”

  自公寓到医院,才用了十五分钟,可是梁医生比他们更早到,立刻替周至佳检查。

  “内部轻量出血,即送急症室。”

  蓓云与爱玛在外头静候。

  过很久,爱玛安慰女主人,“不要怕。”

  蓓云抬起头来,“我没有怕,这种时刻,担心也无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惜我上午十时有个非开不可的会,死人塌楼也要准时出席。”

  爱玛恻然,“我明白。”

  这个时候梁医生出来了,“巫女士,周至佳的情况已经获得控制。”

  巫蓓云松下来,觉得眼涩舌燥。

  梁医生看看爱玛,问她:“刚才你同这具机械人谈话?”

  蓓云点点头。

  梁医生忍不住说:“巫女士,同机械人讲话等于喃喃自语,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现象。”

  蓓云一怔,“可是爱玛追随我们已有十多年。”

  “正是,这十多年,你不住将你的观点、思想灌输给它,它贯通融汇之后,等于是第二个你,它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外边的事与人,它是你的应声虫,你与它不该有深切的感情。”

  蓓云只是赔笑。

  “我仍然愿意推荐心理医生给你。”

  蓓云则问:“我们可否进去看周至佳?”

  “你可以进去。”梁医生看一看爱玛号机械人。

  蓓云唯唯诺诺,待梁医生走开,才朝爱玛歉意地笑笑。

  爱玛憋了好久,忙向主人诉苦:“岂有此理,我同他一没交情,二无恩怨,为何当着我脸,乱诋毁我。”

  “算了,爱玛。”

  “这人是坏人。”

  “不,他是好医生,他只是对机械人略有偏见。”

  “我们机械人任劳任怨,服务人类,不问报酬,却落得如此下场。”爱玛无限唏嘘。

  蓓云劝道:“旁人一两句闲话,不必放在心上。”

  “幸亏我的主人明白事理。”

  “来,我们去看看周至佳。”

  周至佳脸色苍白躺在病榻上,机械看护向巫蓓云汇报:“刚刚注射过人造血浆,破裂的血管亦已接驳妥当,大小平安。”

  周至佳微弱地睁开双目,蓓云握住他的手。

  她当然关心他,但不知怎地,她觉得他的手陌生。

  蓓云在他耳畔轻轻说:“我下了班再来。”

  周至佳点点头。

  爱玛问:“周先生要不要我留下来?”

  看护笑,“医院里有我们呢。”

  爱玛说:“拜托拜托。”

  蓓云带着它走了。

  离开医院,才发现身上穿着浴抱拖鞋,不禁叹息。

  爱玛犹自忿忿不平,“那姓梁的,恐怕是个庸医。”

  “我要赶返公司,爱玛,由你照顾他们父女了。”

  “我只是个应声虫。”没想到一个机械人有那么大的火气。

  蓓云苦笑,比起她,不敢怒又不敢言,爱玛是强多了。

  巫蓓云没有太多时间自怜,她分身乏术,忙碌非常。

  人类科学还是落后,最好可以复制多几个巫蓓云,当作元神用,一个放家里,一个放医院,另一个放公司,真人正身可以潜返卧室,或元龙高卧,或梦游太虚。

  下班前与梁医生联络过,知道周至佳第二天便可出院,她嘱咐小云去看她父亲。

  回到家却发觉小云端坐私人电脑之前,与她远方的笔友打交道。

  “小云,你父亲会想念你。”

  小云不耐烦地抬起头来,“他很快会有他自己的孩子。”

  “你也是他的孩子。”蓓云十分震惊,“你一向爱他。”

  谁知小云反驳:“以前他是个尽责的好父亲,现在婆婆妈妈的尽给我们添加麻烦。”

  “你不可以这样说他!”

  小云不理睬母亲。

  蓓云伸过手去,啪一声按熄电脑开关,“我在跟你讲话。”

  小云抬起头来,“妈妈,其实你心中想法同我一样,只不过你掩饰得好。”

  巫蓓云退后一步。

  掩饰得好,那为什么连巫小云这个小女孩都看得出来?

  小云说下去:“从前,父亲是我们家最佳资产,现在是我们的亏损。”

  蓓云深深悲哀,“生意,有赚有蚀。”

  “我有种感觉,父亲永远不会再回到大学里去。”

  “你这个女孩子好不奇怪,开头你是支持父亲的。”

  “可是他变了。”

  “你才变了,小云。”

  “我无须容忍他,他只是我的父亲,你不同,母亲,你是他的伴侣,你得终身照顾他。”

  蓓云一句“谁说的”随时可以冲口而出,终于在女儿面前忍了下来。

  “父亲变得只关心自己,再也不理别人。”

  “他处于非常时期,你要体谅他。”

  小云耸耸肩,重新开着电脑,津津有味与笔友交谈起来,连母亲也一并冷落。

  蓓云知道再谈论下去也没有结果,这是小云的青春期,在这个阶段的少年人有权言行乖张,小云还不算过分,父母必需容忍。

  蓓云掩上门悄悄出去。

  她只得自己再跑一趟医院。

  周至佳房内有另外一位男病人,一见巫蓓云出现,便艳羡地说:“呵,你的伴侣又来看你!”

  可见该位先生甚为寂寥。

  巫蓓云瞄一瞄他,便知他处境与周至佳相同。

  “小姓卜。”他笑容很和煦。

  人也识趣,与巫蓓云寒暄几句,便站起来告辞。

  蓓云笑着问周至佳:“身子无恙了吧?”

  周至佳叹口气说:“你对我可说仁尽义至。”

  蓓云诧异,“为何忽然讲起客气话来?”

  “有感而发。”

  “明日好出院了,不必想得太多。”

  周至佳示意蓓云坐下,蓓云却不欲久留,只是站着。

  一边搭讪问:“卜先生是何方神圣?”

  周至佳扼要地答:“单身人士,教音乐,自觉孤苦,想要一个孩子。”

  蓓云微笑,“他的愿望看样子这一两天便可实现。”

  “所以他很兴奋。”

  “祝福他。”

  “蓓云,你有事,请回吧,明日一早我已可回家。”

  “明早我命司机来接你。”

  没到早上,那日凌晨,蓓云在家便接到周至佳求救电话。

  蓓云正挑灯夜战,听到周至佳沮丧的声音,愕然。

  “你还没睡?”

  “蓓云,我想你马上接我出院。”

  蓓云看一看手上的工夫,皱皱眉头,这人恁地麻烦,一时一个主意,完全不替别人着想。

  “蓓云,请你马上来。”

  “那么,你即时办理出院手续,我十五分钟后到。”

  “谢谢你。”他听到这个才松口气。

  蓓云叹息,他任性,她却来替他收拾残局,自此之后,她永远是他的副手,任劳任怨补充他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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