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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国维,我何曾侮辱过你。”

  “你公然与朱二出人,还不算侮辱我?”

  “国维,我有权将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不一定是朱二,任何人都可以。”

  “有权?”

  “正如你一直与其他女伴来往一样,我也可以变,我不要与你在一起。”

  “好,我祝福你去到更高更远。”

  他转身离去。

  “陈国维,陈国维——”他没有停下来。

  房间里的东西已被我扔清,空荡荡,同我心情一样。

  我站着,靠着墙壁,渐渐滑下来,坐在地上。

  我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原来这才是陈国维的杀手锏。

  手边一点点钱不久便会开销光,住到小房子去过不了多久,只有弄得更狼狈。

  周博士。

  我得去请教她。

  她或者会替我分析这件事。

  我匆匆赶到写字楼,人不在,只得找到她家去,按门铃的时候,心中忐忑不安,有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每次都有事相求,又付不起代价。

  刚羞愧地缩手,门已经打开,一个貌美的少女用疑惑的神色打量我。

  我知道她是谁,她一定是周博士的朋友。

  而她,也把我当了周博士的朋友。

  “找谁?”她十分有敌意。

  “周博士在吗?”我焦急。

  “你有什么事找她?”

  她竟挡住我,我无奈地站在门口,进不了屋,她是她眼前的红人,要见周博士,自然必须过这一关,周博士不见得会为我得罪这位少女。

  最可笑的是,她这个位子,根本是我空出来的,让给她的。

  我叹口气,委屈地说:“你同周博士说,我是陈海循。”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我,非常嚣张地说:“你这种人,平时不烧香,临急抱佛脚,周博士没空见你,有什么事到办公室去,她不舒服。”

  说罢要掩上门。

  我本能地叫:“喂!”

  谁知她狠狠地说:“你想恁地?再不走我召警。”说得真好,她随即掩上门。

  我站在门口良久,白来这一趟竟没见到周博士,自讨没趣,吃了闭门羹。

  可知她以往那样对我,实在另眼相看,机会一去不回头。

  我在街上踟躅。

  天渐渐暗了,天下虽大,只剩下我一个人,不是没有容身之处,有好几个地方可供考虑,但我苦笑,那些是什么样的地方!

  不知回到哪里去好。

  终于选择自己的小公寓。

  开门进去,看到女佣送上来的箱子放在客厅正中。

  我十分疲倦,蹲下想取出睡衣换,蓦然看到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是朱二。

  “不要怕,是我。”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在门外等得太久,混熟了,自有人放我进来。”

  “我很累,不想说花哨的话。”

  “我同你讲过,我跟陈国维是不一样的——”

  此刻对我来说,他们是一丘之貉。

  “如果你真的不同,请让我静一会儿。”

  “我不明白,是你回头,想尽办法要与我在一起,记得吗,海湄,是你不肯罢手。”

  “对不起,我要休息。”

  他逼近我,“你不是要回去跟陈国维吧?”

  “我实在累了,我不是你们的赌注,我不想再见你。”

  他伸手抓紧我的肩膀,用力摇我,我可以听到骨头格格发响。

  我咬紧牙关死忍,“朱二,别玩出火来!”

  他把我推倒在墙角,我趁这机会拿出枪来。

  他先是一呆,随即笑了,“啊,枪,是真枪抑或玩具枪?”

  “滚出去。”

  “你叫我滚?”

  我瞄准他。

  “我不相信那是真枪,我不相信你会开枪。”

  “我只想你走。”

  “是吗,我明明听见你叫我滚。”

  他真的发怒,脖子与头角都出现蚯蚓那样的青筋。

  “求求你,现在马上走,不要逼我。”

  “你竟用到武器来对付我,你视我如垃圾,需要这样吗?告诉我,我们曾经快活过,说!”

  我们终于露出最丑陋的一面。

  我摇着头,又退后一步,扳动手掣,他身后的灯泡应声碎为渣沫。

  我错了,这样的手法用来应付陈国维是行得通的,他会怕,但不是朱二。

  他的双眼溅出火来,“射得好,”他脱掉外衣,开始解衬衫的钮子,扯开衬衣,指着胸膛,“这里,瞄得准一点,这是心脏。”他轻蔑地说,“没有关系,去掉我,仍不知有多少男人会得陪你跳舞,一直跳到床上去,陈国维说得对,你根本不值得,应该玩过就算了。”

  我垂下手,“够了,”我颓然说,“走吧。”

  朱二还不感到满足,他扑向我,掌掴我,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另一只手来抢我手中的武器。

  我嚎叫,“不,不,住手!”

  手枪尺寸大小,食指卡在枪掣,无法动弹,抽不出来,我不该将它自手袋中取出,不该把它亮相。

  我只感觉到他握住我捏着枪的手,用力拉,来不及了。

  第二颗子弹射出来,声音不会比打碎一只玻璃瓶更响。

  他脸上所有的愤恨震怒在一刹那间静止,他缓缓蹲下来。

  我拨开他的手,他腹部近距离中枪,一个洞,深不见底,血喷出来,他打横倒下。

  我放下枪。

  不应该是他,他曾善待我,给我许多快活的时光,怎么说都不应该是他。

  但他不认识我,他不知不能逼我。

  他身上的伤口同后母那个一模一样位置,奇怪,我完全不觉害怕,倦意也消失无踪,打开门下楼,在街上找了一个巡警,同他说:“请跟我来。”

  国维那时赶至,把我拥在怀中,他喃喃说:“小海湄,不用怕,不用怕,他攻击你,你自卫,我会保护你,我会救助你。”

  当中那十年没有过,他胡涂了,他巴不得这样:我仍是无力无助的小海湄,全心全身依靠他的小海湄,他义无反顾地原谅了我。

  他又得到为我洗刷出力的机会,他的精神来了,像是回复到他的黄金时代。

  他说:“我们尚未正式结婚,我仍可为你辩护,你放心,海湄,我务必全力以赴。”

  我的前途性命悬于他手,他又可以一展身手。

  他等待这样的机会不知有多久,无论局里庭里都有他的熟人,陈国维活转来了,他重操故业。

  他把我接回家里,与我寸步不离,日夜守护。

  他告诉我,朱二并无生命危险,“肠子全断了,需要切除,他一定恨你入骨,”冷血地摩拳擦掌,“不过我有办法对付他。”

  国维把脸趋过来,“证人大多,海湄,整间酒店的侍应都见过你,知道你们问的事,这场官司会玩很久,而你得留在这里直到完场,换句话说,你只剩下我,只有我可以救你。”

  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

  我什么也没说。

  但知道自己再也出不去。

  陈国维已开始为我订制出庭的服装,要给陪审团一个好现象,造成楚楚可怜的形象。

  他豪迈地说:“谁会把这样的美妇人弱女子送人监仓?”

  我坐在房间里,看他安排这一幕好戏。

  所有的朋友都来了,他们如火如荼地开会至深宵,陈国维再不出外游荡。

  他的脸容发光,注满生命力,陈国维变了一个人。

  再也无暇研究风水,服食补药。

  然后,在一个下午,他提早回来,走到我房中,坐下,一脸的困惑。

  我不出声,亦不去理他,双眼看着窗外。

  国维喃喃自语,“我不相信,真不能相信。”

  什么不能令人相信?

  “朱二没有提出控诉。”

  我抬起头来。

  “他苏醒过来,第一句话便告诉警方当日的意外是吞枪自杀。”

  我也呆住。

  “真不能置信。”陈国维十分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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