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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比这位黑衣女,简直有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

  也许她已是老太太了,黑色面幕一掀开来,木乃伊似的面孔,吓得我们大声惊喊。

  我们怎能与一位老太婆争持?

  但看情形她身型又不似七老八十,我偷偷往后面看,没瞧到什么,便起身往洗手间,企图经过她身边时瞄一瞄,可是我一站起来,她身边的五名大汉也都忽然齐齐站起来,像肉屏风似的挡住视线。

  我撇撇嘴,心想:“好稀奇吗?香饽饽乎?”

  叮噹像是会读我的心意,闭着双眼,抿着嘴笑,这小娘!

  “瞧我的。”她说。

  “你有什么好瞧?”

  “我去打听她的来龙去脉。”

  我拍一下自己的头,“我怎么没想到,现成放着赵世伯。”

  叮噹笑,“最好是原机回香港,风帆也不必理,是不是?”

  “是。”

  她深得我心。

  她叹口气,“这就是我们住在这挤迫的香炉峰下原因之一吧!太热闹太精彩的生活,谁舍得放弃?”

  下飞机的时候,神秘女子身边仍然挡满保镖,我只看到黑纱被一阵热风带起。

  洋太太喃喃地说:“她以为她是积姬奥纳西斯。”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对她有好奇心了。

  我与叮噹在马尼拉胡混数天便折返回香港,马上捉住赵世伯来查黑衣女家底。

  赵世伯人称赵翁,是一个白手兴家的好汉,他有三个儿子,两个留美,不肯回来,一个承继了他的事业,干得有声有色,却又没有公子哥儿的积习,赵三是个极难得的人物。

  我认识赵三的过程,说来渐愧一一开头他对叮哨也颇有意思,可以说是我自他手中把叮噹抢过来的,但后来大家成为好朋友,进一步也认识赵翁。

  赵翁好客、可亲,长者之风表露无遗,他不是寂寞的老人,大家都乐意同他亲近,他的女朋友年轻貌美得令我们小一辈都咋舌。

  我探访赵翁那日,叮噹有点事,不克陪我,我单刀赴会。

  赵翁坐在书房内,豪华四声道音响设备,在遥控设计下千变万化,播出悦耳的音乐。

  赵翁在吸烟斗,烟丝甜甘甘的香味令我深呼吸不已。

  他“卜卜”地把烟灰敲出来,又再燃上。

  “凌小姐呢?”他问。

  我说:“叮噹她没空,有点事。”

  赵翁说:“城内那么多女孩子,就数她有格,中文那么流利,文字在她手中,出神入化,谁敢不看她的作品?”

  “赵世伯过奖,也不过是供太太小姐消遣而已。”

  “我儿子一直很欣赏叮噹,可惜被你追了去,不过也罢,你也是个人才。”

  “多谢赵世伯。”我微笑。

  “许多人以为女人写作,必然是家庭手作式,屈居小住宅中,书些婆妈见解,爱皮西东南西北不通,凌小姐不一样。”

  我沉默。

  看来喜欢叮噹的人还真不少。

  待赵翁赞完叮噹,我们便沉默下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乘机享受一下这间宽大宁静书房内的独特气氛。

  “一一你要向我打听的这个人……”

  我欠欠身。

  赵翁肯出马,无往不利,他处于半退休状态已有多年,闲来喜结交三教九流人马,否则我与叮噹也不能够登堂入室,成为他的朋友,赵翁认识的人,包括卫斯理与白素!

  他说:“香氏企业的根据地,并不是香港。”

  我耐心地聆听。

  “是以香氏的后人,并不时在香港出现。”

  我“张大”了耳朵。

  “最近香港部分的事业,由香氏的一个女儿来接手管理。”

  “呵!”

  “香氏本人在去年去世,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了?”

  “我不知。”

  “也难怪你,他在苏黎世过身,没有宣扬。香氏不比我,我颇喜出风头,追女人。”他朝我眨眨眼,“人家是大企业家,生活严肃沉朴。”

  我笑了。

  “我死的时候,讣闻一定登满全港报纸全版首页。”他长叹一声,“要每个晚辈来鞠躬。”赵翁说。

  “到时我也成为老伯伯。”我捧他一捧,安他一慰,“怕弯不下腰。”

  赵翁又沉默下来。

  又过很久,他说:“大雄,你所说的这个女子,我也见过。”

  我震惊,没料到会得到一手资料,不知怎地,兴奋无比。

  为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屏息等候赵世伯说下去。

  “我与香氏素有往来,从未听过香某人有这个女儿,香某虽有子有女,但几个女儿都是坐四望五的人了,又不理外头的事,所以我也罕纳。”

  “她很年轻?”

  “不是很年轻,三十来岁年纪。”

  我盼望地问:“长得可美?”

  赵世伯很肯定地说:“不,不美。”

  “呵。”我一阵失望,死心不息,“比叮噹如何?”

  “当然是凌小姐漂亮——艺术家有艺术家的风度。”

  但叮噹也并不是绝色的美人,正如赵世伯所说,她以气质取胜。

  “这个女人嘛——”赵世伯陷入沉思中。

  我已经不大感兴趣。

  “来历不明,但既然自香氏处承继了本港的产业,虽说是九牛一毛,到底证明她与香氏的血缘。”

  “她叫什么名字?”我问。

  赵世怕说:“她叫香雪海。”

  “什么?”

  “香雪海。”

  “多么奇怪的名字。”我的兴趣又钩起来,“多么美丽的名字。”

  赵世伯就手取出一本辞海,查给我看。“……江苏省吴县之邓尉山,以多梅著名,花时香风十里,一望如雪,清苏抚宋荦题镌香雪海三字于支峰石上。”

  我问:“香家是江苏人氏。”

  “正是。”赵世伯微笑。

  “难怪。”我点点头,“她家里其他的人呢?”

  “俱不在香港。”赵世伯说,“事实上下星期我们与她有一个会要开。”

  “唷,赵世伯,”我笑,“早知当初贵公司要吸收我,我应当答应下来才是。”

  “现在也还不迟呀。”他打趣。

  “是。”

  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可以出席做旁听生。

  赵世伯欲言还休。

  我问:“还有什么消息?”

  “我总是她的长辈,不便说她的是非,但听说她是香氏的外室所生,一直流落在外,争产业争了好一阵子才得到香港这个地盘,所以表现得很奇怪。”

  呵,这很重要,这么说来,叮噹说她心理变态是有点道理的。

  我觉得收获已经很好,于是告辞。

  赵翁再三挽留我,叫我与叮噹去玩。

  我诚心诚意地接受他的邀请。

  我转头便去找赵三。

  赵三真够朋友,一点架子也无,这个优点像足他父亲,但赵世伯到底已历尽沧桑,看破世事,返璞归真也不稀奇,赵三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样,太不容易。

  他的办公室面积足有五十平方米,一个角落遍植花草,简直似一个小型温室。

  我说:“谁都会羡慕这间办公室。”

  “是?一间变相监狱,设计得略为雅致,也值得羡慕?”

  “这是什么话?”我愕然。

  “每早我准九时半到达这里,坐下来直到下午六时,这不是一所监狱,算什么?”

  我释然,跟着温和地说:“赵三,你们家也算是城中首富之一,子孙八代都不必愁。”

  赵三用双手支着下巴,“不做就难以维持这个地位,大雄,一旦失去财势的依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苦笑。

  我下结论,“别人会,你不会,赵三,你是条好汉。”

  “大雄,大家硬碰硬追叮噹,我未必输给你。”他忽然说。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谈到叮噹。

  我支吾,“多年前胜负已分,还说它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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