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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祖斐紧紧握住大姐的手。

  周国瑾不明所以然,但机警的她知道祖斐一定有她的原因,便任由祖斐握着。

  祖斐终于放手,“明天见。”

  沈培问:“去喝杯东西?”

  “别陪我,你女儿在家等你。”

  “来看,我终于找到她要的东西,”沈培打开纸包,取出一条粉红色叠纱裙。

  “啊,”祖斐忍不住低呼出来,“谁在小时候不梦想拥有一条这样的裙子,穿上必然像个小公主。”

  “你瞧。”沈培十分得意地扬开裙子。

  裙身上还钉有一粒一粒亮片,闪闪生光。

  “太美了,她一定爱煞。”

  “是的,长大之后,很难有这样简单的欢乐。”

  祖斐点点头,开头的时候,女孩子都想做漂亮的蝴蝶。

  沈培把衣服小心折起放好,然后问祖斐:“你没事吧?”

  “我很好。”

  “祖斐,我目击你度过不少难关,这次一定也可以。”

  “是,我行。”

  祖斐并没有怀疑过自己。

  沈培收拾一下,“我先走一步。”

  她比祖斐先离开写字楼。

  这个难关,不会比她以前熬过的关口更难度过。

  因经验丰富,尽管难做,不愿意去做,也会做得很漂亮。

  祖斐觉得她胃部像是穿了一个洞,空荡荡,凉飕飕。

  那只小小的瓶子被沈培拾起,此刻搁在桌子上。

  欧阳君像一个茅山道士,不知他瓶里装着什么阿物儿。

  祖斐轻轻扭开瓶塞,近日发生的奇事太多,如果瓶中冒出一阵烟霞,有个巨人现身,向她一鞠躬,说声“主人,你有什么吩咐”,她也不会再觉得稀奇。

  但是没有。

  房间静悄悄的。

  约三四公分高的瓶子内装着液体,她将瓶子倾侧,把一两滴液体倒入茶杯内,褐色的药在水中打转化开,渐渐消失,无色、无味。

  这个人从什么地方弄来这种东西,想必也要花点心血时间,所以说要害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同样要花工夫动脑筋。一念之差。

  祖斐盖好瓶塞,把小瓶放进口袋。

  她熄掉办公室的灯,休息片刻,她出门叫计程车到郊外去。

  好奇的司机在倒后镜中打量她,祖斐别转面孔。

  天黑了。

  她不觉得路途遥远,满怀心事,一直垂着头。

  年轻的司机不由得起了惜香怜玉之心,他想,她一定是前去与什么人开谈判,他猜测,是个负心人吧?

  他同情后座的女客,感情已腐烂到这种地步,不如退出,留个全身。

  他偷偷张望她。约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见面,怕她要吃亏。

  快要到达那个指定的停车湾了,司机减低速度。

  祖斐探头出去,看到一辆车子在前面等她。

  “就在这里。”

  司机:“要不要我等你?这里叫不到街车回去。”

  祖斐点点头,“好。”

  祖斐下车,看到程作则也自另一辆车上下来。

  她迎上去,“教授。”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谈话?”

  “在车上方便吗?”

  程作则想一想,“也好,不会碰见闲杂人等。”

  祖斐上了他的车,关上门。

  程作则开门见山,“祖斐,你的入境证不获批准。”

  祖斐不语。

  “你的感情丰富,性格冲动,不合规格。”

  祖斐苦笑。

  “即使你可以顺利移民,相信我,祖斐,你也不会快乐。”

  隔了很久,祖斐答:“是,我知道。”

  “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程教授,我今日要求见你,根本想托你同怀刚说,我不能去。”

  程教授有一点点意外,“你不打算亲自告诉他?”

  “没有必要。”

  “也好,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告诉我,程教授,你们那里,搞不搞人际关系,有没有排挤倾轧。”

  “这是所有高级智慧生物的拿手好戏,断断少不了,你不能看轻我们。”

  “再告诉我,在你们那里,有没有真正的自由?”

  “如果你照上头的规例法律去做,可以获得某一程度的自由。”

  祖斐微笑,那有什么分别。

  程作则十分感喟,长叹一声。

  第十章

  “教授,我想提醒你,有一位姓欧阳的先生,对你们有超乎常人应有的兴趣。”

  “我知道他。”

  “你知道?”

  “他是个小丑。”

  祖斐悲苦中也不禁“嗤”一声笑出来。

  “他走遍全世界尾随我们,绝不放弃,一有机会便要暴露我们。”

  “他可危险?”祖斐担心。

  “不,他很讨厌,但没有杀伤力。”

  祖斐放下心来,“或许他只是好奇心炽。”

  “有一个人老在你门口张望,即使没有恶意,也不受欢迎。”

  祖斐说:“他拿你当假想敌,为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所以然,或许他觉得我与他有相似之处,你怎么看,祖斐?”

  祖斐笑,“你们都是男人,还有,职业都是教授。”

  程作则点点头,“所以他名正言顺地向我挑战了。”

  “他还把这个给我。”

  祖斐把玻璃瓶交给程作则。

  也不是鲜活,程教授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接过来,摇一摇,“叫我们喝下去,好叫我们变成八爪鱼,他是不是这样说。”

  祖斐点点头。

  程作则又叹口气,“祖斐,你真是我们的好朋友。”

  “你这样说,好像我背叛了地球似的。”

  程作则拍拍她的手背,“真可惜怀刚不能与你在一起。”

  祖斐胸口像是挨了一拳,眼泪夺眶而出。

  程作则知道她倔强,只得假装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祖斐说:“我不想……迟些拖下去……留一条啰嗦的尾巴。”

  她没有抬头,看不到程作则的表情。

  “我会告诉怀刚。”

  “我只是我,”祖斐说,“你们一定明白,你们对我们性格的认识,恐怕远在我们之上。”

  “我们都喜欢你,祖斐。”

  “我知道。”

  “你看来非常疲倦,祖斐,待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有车。”

  程作则替她打开车门,祖斐慢慢向计程车走过去。

  司机看见她无恙,松口气。

  谁说没有好人,谁说人已经不再关心人。

  祖斐哑声说:“请载我回去。”

  司机发动引擎,驶回头。

  他劝道:“小姐,那人比你大好多,你跟他也不会幸福。”

  祖斐不出声。

  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哭过,难怪陌生人表示同情。

  祖斐付了双倍车费。

  那年轻的司机目送她上楼,才把车子开走。

  祖斐真正瘫痪下来,扑倒床上,口中念着:“……求你转向我怜恤我因为我是孤独困苦,我心里的愁苦甚多,求你教我脱离我的祸患。求你看顾我的艰难……”

  方祖斐终于忍不住,嚎陶痛苦失声。

  十八岁的时候,她曾经许下诺言:过了二十一岁,誓必不再哭泣。她失败,没有做到。渐渐祖斐相信要求过严妨碍养生,于是又暗暗许愿:过了二十五,再哭就得掌嘴。许久没有再犯,偶尔也沾沾自喜,但今日又哭了。

  真是一种惩罚,因为尚要肿着眼泡见客。

  心灰以后,一切趋于平静,最重要的是,这是她的选择,至少她愿意这样相信。

  沈培同她说:“其实跟靳怀刚一走了之也不是坏事,你迟早会习惯下来,移民有移民的好处,许多人都过得很愉快,说到繁嚣、妖异、诡秘,很少都市比得上这一个,能在此地住上十多二十载,哪里都去得。”

  祖斐的心隐隐作痛,不能回答。

  沈培说:“站在自私立扬,我不愿你走,对了,祖斐,怀刚到底来自哪个国家?”

  “现在还管他作甚。”

  “有一刻,我看得出你是真想跟他双双离去的。”

  这时候,周国瑾走进来,“好哇,我独个儿舌战群雄,你们却在这里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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