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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呵,我不知道这件事。”

  “对方也用摩斯密码回复。”

  杏子斡不语。

  “生活,从来不容易。”

  杏子斡微笑,“确是一个励志故事。”

  解语过去握住他的手。

  “假使我决定再做手术,也不过想握住你的手。”

  “我的手并非你想象中那样柔软美好。”

  “这好比同小孩说巧克力无益处会坏牙一样。”

  解语不再辩驳。

  第二天大早,她去探访不语,不语与高志尚正预备出发渡蜜月。

  不语说:“时常来看我们。”

  “一知胎儿性别立刻通知我。”

  “是。”

  “一有孩子名字也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

  解语感慨,“希望是男丁,做男人总比做女人容易。”

  “你真的那样想?”

  “争实胜于雄辩。”

  “可是,女子总有翻身机会,世上男丐比女丐多。”

  解语嗤一声笑起来。

  “如果真觉痛苦,请即刻离开他。”

  解语摇摇头,“我很爱这个人。”

  “真的?”对不语来说,这是不可能之事。

  “是,他的魅力丝毫不损,他的人格完整无缺,而且,他对我好,他尊我为女人。”

  不语不出声,半晌,她黯然说:“也许,这是你的命运。”

  “姐妹俩都找到归宿,为何还愁眉百结?”

  “为什么大家都有种慷慨就义的感觉?”

  解语笑出来,“你有吗,看不出来。”

  他们飞往美属处女岛去了。

  杏子斡问解语,“她还快乐吗?”

  解语点点头,“她立定心思开开心心做人,没有办不到之理。”

  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差。

  健康没问题,三餐一宿又有着落,为什么要不开心。

  他们起程去加州看医生。

  杏子斡笑道:“我事先要警告你,你将要看到的录映带、照片,或实况,可能使你绝对不安,你得有所取舍。”

  解语答:“我不怕血。”

  “有些情况很可怕恶心。”

  “我可以接受。”

  “你胆子那么大,真无恐惧?”

  当然有。

  怕病,怕老,怕吃苦,怕社会上的蟑螂老鼠,怕人生的无常,怕动荡的社会。

  她深深叹口气。

  谁会怕一点点血。

  杏子斡是杏氏实验室的成立人,该处经费本来由他一人负责,因为研究成绩超卓,现在开销由大学与他一人一半。

  几位博士早接到通知,很愉快地迎出来招待他们,并且报告最新情况。

  医生口中一切病情只是科学例子,无论多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都是一项事实,人体切开,皮肤之内就是这些器官。

  他们谈笑风生,讲解治疗过程,把医治脊椎说得似修理一具电话似。

  “就像折断电线杆,只需把杆子扶起,拉好电线,接驳到总部,此刻,我们已找到理想杆部材料。”

  解语一声不响静静聆听。

  “请来参观。”

  他们均换上白袍戴上帽子手套口罩。

  实验室内空气有点冷冽。

  解语看到奇景。

  一向冷静的她不禁后退一步。

  一位教授非常高兴地说:“我们已成功地培殖了软骨组织。”

  解语睁大双眼,她看到玻璃箱成群老鼠,老鼠已相当大只,可是如幼鼠般无毛,粉红色,非常难看。

  这还不止,在老鼠背部,长着一大团一大团不属于老鼠肢体的附件,看仔细了,发觉是人类的耳朵及鼻子。

  只听得推轮椅的老金噫地一声。

  “软骨组织由老鼠负责供给营养,直至成熟,可割下移殖到人体上。

  解语吞下一口涎沫。

  杏子斡笑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解语如释重负,她轻轻在杏子斡耳边说,“我知道跟着你会增长见闻,可是这种知识实在太过惊人。”

  医生们听见,都笑出来。

  “至于神经线的移殖——”

  杏子斡连忙说:“给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整个会议居然轻松起来。

  “最困难的,当然还是接驳问题。”

  一只背上长着人类耳朵的老鼠走到玻璃前,用绿油油、鬼火般的眼睛看着解语。

  解语浑身爬起鸡皮疙瘩。

  老金重重喘息一声。

  杏子斡转头说:“我与这班科学怪人在此多逗留一会儿,解语,你与老金出外喝咖啡。”

  他真体贴。

  二人退出。

  解语说:“我太窝囊了。”

  “谁会怪你。”

  “科学实验真正恐怖。”

  “可是那些获得新耳朵新鼻子的病人会感恩不尽。”

  “医生回家都吃得下饭吗?”

  “我想没问题。”

  解语吁出长长一口气,“子斡的手术,部分零件也就是靠这些老鼠提供了?”

  老金抹一抹额角上的汗,“是,是。”

  解语好奇地问:“他们在何处培养神经线?”

  老金守口如瓶。

  解语嗫嚅问:“猴子?”

  老金递上一叠医学杂志,“花小姐,我去看看司机准备好没有。”

  解语不再发表意见。

  杏子斡要过大半个小时才出来。

  解语刚读完一篇关于隆胸整形手术的详尽报告。

  看杏子斡的眼神,知道他心情还算不错。

  可是他对解语说:“人类的医学何其落后。”

  解语给他接上去:“可是所拥有的核武器足以把地球毁灭十次。”

  “而且还要继续试验。”

  他们二人相视而笑。

  “老金呢?”

  “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真难为他了,每次来,他都吃苦。”

  老金进来了,把轮椅推出去。

  专用车子伸出升降斜坡,轮椅推上车厢。

  杏子斡忽然问:“解语,如果决定做手术的话,你会在我身边?”

  “自然。”解语不加思索。

  “遗嘱我早已准备妥当。”

  解语十分泰然,“是。”

  “我体内可用之器官,将捐赠有需要之人。”

  解语亦答,“是。”

  杏子斡微笑,“解语,你可知道我今年几岁?”

  解语清晰回答:“三十二。”

  杏子斡颔首,“你很关心我。”

  解语微笑,当然要熟读剧本,否则如何演好一个角色。

  “手术将在下个月进行。”

  老金听了,虽不出声,浑身一震。

  “一般人会以为我应无所恋,大可孤注一掷,可是,我对生命仍然热忱,单是每日世界政局变化,生意上落,已令我兴奋好奇。”

  解语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何况,现在我又刚订了婚。”

  解语不出声。

  “你猜,奇迹会否出现?”

  解语轻轻答:“一班科学家研究了这么久,大约不会叫你失望。”

  他叹息一声,“你有什么话,趁这段日子好对我说了。”

  解语想一想,“假使手术后你的情况有所改变,你愿意见一见母亲吗?”

  杏子斡一愣,一时像是不明白解语指的是什么人。

  解语恳切地看着他。

  他终于听懂了,冷冷说:“我并无母亲。”

  解语知道一时急不来,不再游说。

  过片刻,杏子斡问:“你见过她?”

  轮到解语为难他:“谁?”

  “她。”

  “谁是她?”

  “我母亲。”

  “我以为你没有母亲。”

  杏子斡啼笑皆非。

  世上只有花解语一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日常接触的人太过同情他,都不想伤害他,或是有求于他,不欲得罪他。

  他自觉幸运,至少解语是他的朋友,勇于抢白他,他没看错人,若果他要的是婢妾,不必等到今日。

  他不发一言,心里却是感动的。

  他不出声,解语也不回答。

  车子到达住宅门口。

  杏子斡又问:“你见过她?”

  “是。”

  “你怎么找得到她?”

  “是她找到我。”

  “她说什么?”

  “大部分时间流泪。”

  杏子斡不出声,过一会他问:“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知道我脾气。”

  “我憎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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