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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她终于放下水晶酒杯。

  我问她:“值得吗?这一切值得吗?”问得无头无绪,但相信她会明白。

  她收敛了豪放的笑容,碧绿的双眼沉了一沉,良久她都说不出来。

  她开始在阴沉的会客室内踱步,黑色的礼服使她添增了不少古典美,整个人与装修配合得天衣无缝,象是一幅宫庭画。

  我提心吊胆地等着她的回复。

  她终于转过头来,反问我:“你爱占姆士吗?”

  我说:“我为这一切已经冲昏了头脑,我哪能定下神来问自己……你是否爱上了这个人?”

  “答得好,但我想,占姆士是爱你的?”她又问。

  我悲哀的答:“你收留我作报夙仇的工具,而占姆士,他利用我争取自由。”

  梵妮莎大笑起来,但那笑声中充满哀怨,我听得惶恐,站了起来。

  她握住我的手,“宝琳,你比我聪明,我被菲腊追求的时候,因过分相信自己的美貌与魅力,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宝琳,菲腊厌倦皇室生涯,到今日我发觉我不过是他逃脱那个环境的籍口,我背着一身的罪名,有苦自知。”

  我怔怔的看着她。

  “让我们希望占姆士不一样的。”她苦涩的说。

  “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问:“他可是真的大马球去了?”

  “他去排练大婚典礼。”梵妮莎坦言说:“他的母亲在那里监视着。”

  我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梵妮莎诧异的说:“等他吗,想所有的情妇一般,等。”

  我至为震惊,良久不能说话。

  梵妮莎觉得不忍,连忙安慰我,“占姆士会善待你,他们都是大好的情人。”

  我也只好笑了。普通人再浪漫,也不会出动直升机来把女朋友带回头。

  梵妮莎再倒给我一杯酒,说:“干杯。”

  “干杯。”我说。

  那夜我躺在舒适的客房中,睡到半夜,还是不能决定是否要做一个逃兵。

  玛丽皇后陛下应当比我更尴尬吧,这是我唯一的快感。

  第二天清晨,梵妮莎亲自为我捧早餐进来,还有一大束红玫瑰。

  “亲爱的,”她坐在我的床头,“占姆士送花来。”她穿着桃子色的露胸缎长袍,简直是性感女神的化身。

  我说:“我是乡下人,非得刷了牙才能吃东西。”顺手摊开报纸,头一版便看到占姆士的照片。

  梵妮莎连忙抢过报纸,她说:“占姆士真人比上照好看。”

  我默然,注视他照片身边的那个人。

  “来,起床打扮打扮,在巴黎,如果不是从早玩到晚,简直辜负了好春光。”

  我掀开真丝被起床。

  “我介绍你见菲腊,”梵妮莎愉快的说:“他是个可人儿,你会喜欢他,他的一管鼻子长得跟占姆士一模一样。”

  我披上袍子,觉得自己简直与梵妮莎混得成一家人了。

  菲腊也不过只比占姆士大两岁,他比占姆士更加公子哥儿,且少了那份老成,他过来吻我的脸颊,又吻梵妮莎。

  他闲闲的态度使人以为他认识我已有一段日子。

  他说:“占姆士最近风头劲得很哪。”

  梵妮莎说:“你这个讨厌的人,离了那边,又舍不得那边,若不是他们天天伸长脖子等我俩分手,我早去跟了阿拉伯油王了。”

  一早便打情骂俏,很有生活情趣的样子。我只是转动着茶杯杯子,不发一语。

  菲腊凝视我,“他们东方人的眼睛,阴沉沉的,里面仿佛有三千年的历史,再也看不透瞧不明白的。”

  我抬起眼睛,仍然沉默,在遇见占姆士之前,我不过是一个活泼的平凡的职业女性,现在我已成了半个传奇女人。女人的时价朝晚不同,视她们身边男人的身份贵贱而定。

  菲腊说:“宝琳,你不用紧张,日子久了,你会发觉,我们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一样为琐事担心,一般的举债渡日,贪图享受,举例我本人来说,实在跟市面上的二流子毫无分别。”

  菲腊吐吐舌头,“我们两个在巴黎的名誉坏透坏透,但人们仍然敷衍我们……虚伪的大千世界。”

  我明白,这些人是害怕菲腊会忽然得势。在香港,放太子帐的人也多着。

  下午梵妮莎陪我去买衣服。在著名的时装屋内,模特儿穿着最新的时装在厅堂中卫少数的顾客表演,梵妮莎兴奋地指指点点,向我推荐,其实她不知道,我身边一个钱也没有。

  英俊潇洒的时装设计师来到梵妮莎身边,她与他耳语,瞧他们的眼神,就知道在议论我,我一笑置之,既来之则安之,乐得增广见识了。

  那位象电影明星般的设计师立刻对我另眼相看,蹲在我身边为我解释:“这件金黄的羊皮迷你裙是最新的,用途广泛,适合夜间也适合日用,柏隆玛毕加索有一件。”

  梵妮莎在一旁听了便讪笑:“她穿了我们也得跟着穿?她爹穿过又不同。”

  我心情再沉重也笑出来。

  设计师知道说错了,很嗲的推梵妮莎一下,我这个人的小家子气露了出落,看不惯,顿时皱皱眉毛,梵妮莎看到了,便建议去吃茶。

  我已觉得百般无聊,这种生活完全不适合我——漫无目的,吊儿郎当,在一个陌生城市中,举目无亲的糜烂下去……

  菲腊见到了我,立刻知道我不开心,很知趣的问:“思家吗?”跟着说了许多笑话。

  他们如此哄着我,也不外是因为占姆士的缘故。

  我勉强笑道:“你们的食谱仿佛只包括鱼子酱与三文鱼及香槟。”

  梵妮莎笑说:“伊想念杂碎及咕噜肉呢。”

  侍者将菲腊请了过去听电话,菲腊匆匆回来跟我说:“宝琳,占姆士来了,你快跟我走。”

  “叫他来这里。”我抬起眼说。

  菲腊先一怔,显得不耐烦,随即按捺这性子轻轻跟我说:“他不方便露脸,你总得多多体谅他。”

  我无言,因他说的也是实话,我跟了他去。

  梵妮莎笑吟吟地,“菲腊,别让她勾引你呵。”

  虽是笑话,我觉得非常刻薄,心中不悦。

  占姆士在公寓等我,我已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

  菲腊知情识趣的退开,临走之前向我们眨眨眼。

  我发牢骚,“你的表兄象一名龟公,他手下的红牌亚姑是梵妮莎,现在几乎要把我也收入麾下,编一部应召的名册。”

  占姆士骇笑,一边轻轻掌掴我的面孔,“你这张嘴。”

  “我不想与他们在一起,”我闷闷不乐。

  “且慢诉苦,先让我看清楚你。”他握住我肩膀。

  我看着他的栗色头发,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他苦笑。

  “你母亲可好?”我问。

  “她几乎扼杀我。”

  “不是我?”

  “她是个黑白分明的女人。”占姆士笑,“冤有头债有主。”

  “你呢,你的马球比赛克顺利?”我客气的问。

  “尚可。”他双手绕在背后。

  “听说你是世界十名好手之一呢。”越来越陌生。

  “我们为何说些这种话?”占姆士苦恼地反问。

  我轻轻问:“我们应当说些什么?”

  “宝琳,让我们开开心,渡过这两天。”他恳求说。

  “你有两天假期吗?”我问:“那两天之后呢?”

  “宝琳——”他转过身子,我对他那寂寞的背影至为熟悉。

  我心软了,“占姆士,我陪你至你大婚,好不好?”

  “好。”

  占姆士转过身子来,“现在连我未婚妻都知道这件事了,有没有大婚这件事尚不知道呢。”

  我瞠目,“可是纪念品都出来了……瓷碟、金币、邮票……你不结这个婚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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