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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普通”的几件常见的家具,“无意”地搁在一起,竟有如此惊人的效果。室内很大,有很多的空间,大方怡人。

  我靠墙坐了下来,对牢小露台外一只蓝白的大缸,我好奇,走出去张望,却是茂盛的水草内映着十来对金鱼,其中一条水泡嗒嗒的浮上来,以为有熟人来喂食物。

  我回到墙角坐下。

  这里是这么恬静,完全与世无争,城市之声远远传来,交通声、修路声、叫卖声,但却完全与这屋子里的人没有关系,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停顿了。

  “久候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慕容太太,连忙要自地上爬起来。

  “你请便,”她说,“不要紧。”

  我于是又坐下。

  “乔先生,阿琅本来要见你,但是她乍闻父母去世的消息,有点不好过,故此由我与你说话,也是一样。”她的谈吐比她年纪大得多。

  “什么事呢,如果我帮得上忙,我会努力。”

  “谢谢你把阿琅送回来,当年他父亲悬过赏,为了尽一点心意,我现在把这笔款项交给你。”

  她手中拿着一只黄纸袋。

  我诧异,“如果纸袋中盛着的全是一千元钞票,可真是一笔巨款,足够买一辆劳斯莱斯跑车,但我不能接受,这太像绑票的赎金。”

  她忽然笑了。

  她笑起来没有不笑的时候好看,因笑容牵动,精致的五官突然失去平衡,但一双眼睛眯在一起,与我看惯的冰冷有太大的对比,这双眼睛充满了媚态,真能够使男人神魂颠倒。

  她的头发仍然拢在脑后梳一只堕髻,一袭夏布旗袍,看上去冰肌无汗,身上并无首饰。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很欣赏你,乔先生,你有真性情。”

  “谢谢你。”

  “你把这笔款项收下吧,这是先夫的意思。”她说。

  “可是我并没有到处去把阿琅找回来呀。”心中一边盘算着可以买多少部莱加与哈苏,我的面孔发赤。

  “照阿琅对你的形容,我只有更加感激。”她说,“我替你存入户口罢。”

  我忸怩地说:“我没有户口。”

  她又笑了,薄薄的嘴唇,嘴角露出无限俏皮。

  我终于收下了钱。

  我老老实实地说:“看来没我的事了,我想我该走了。”

  她点点头。

  我被她送到门口,我说:“你们很懂得生活情趣。”

  “是,我承认我们生活得很舒适。”她很客气。

  我说:“我父亲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每个人对于舒适的观感亦是不同的,有些人不停的赚钱,汗流浃背,别人看他个苦,他自己挺满足。也有小家庭主妇,这里扫扫,那里抹抹,乐趣无穷,并不觉得闷气。

  幸福有什么标准呢,想那样得到那样,就是幸福。

  走到客厅,阿琅叫住我,“乔——”

  我转头,她已重新打扮过了,长发修剪到齐肩,穿一身运动装,神情很倦,脸上只抹一层润肤油,大眼睛仍然鬼影幢幢。

  我如看到一个老朋友似的趋向前,“阿琅,你也不必伤感,从来岁月不饶人,年事老了总要去的。”

  阿琅眼睛闪着泪光,楚楚动人,并不言语。我看得出她有许多内疚,心中矛盾。

  慕容太太说:“阿琅认为父母的逝世与她有直接关系。”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说,“将来才是重要的。”

  阿琅憔悴地坐下,不言语。

  她年轻的继母轻轻地说:“要不要出去跟乔先生散散步?我相信他有空,睡醒了老困在屋子里无益的。”

  阿琅还是低着头。

  “对呀,”我附和她打蛇随棍上,“出去走走。”

  阿琅跟我下楼,她很沮丧。

  我责备她,“你离家出走那一日,就该知道回家的时候一切都会不同了,难道失去了女儿,他们还能照常吃喝玩乐不成?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她默默忍受我的责备。“但是,当时一股浊气涌上心头,逼得我离家出走……”

  “为了什么?”我问。

  她不肯说。

  我冷笑一声,“为了一个男人,是不是?”猜也猜得到,她衣食不缺,不是为感情,还为了什么?

  “乔,你没有失过恋吧?”她有点生气。

  “没有,”我笑,“我尚未恋爱过。”

  “你不知道那种滋味,当时我没有死掉已属万幸。”这样激烈的话由温婉的人说出来,已是不易。

  “但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我们在世上有许多责任,我们不只为感情活着。”

  她更加落寞,头越垂越低。

  “过去的事算了,你不爱提,我也不会问,将来呢?你要是情愿自怨自艾地坐在豪华住宅里悲秋,谁也不能救你。”

  “我能做什么呢?”她彷徨地问,“我不能到写字楼去找一份秘书工作呀。”

  我既好气又好笑,“为什么不能?”

  “我不会打字速记。”她简单的说。

  我笑出来。阿琅的天真。

  我到银行去将款项存好,带着阿琅去选看照相机,因发了一笔小财,非常意气风发。

  我跟阿琅说:“你看婀娜,她多能干,一个人搞一本一百七十多页的杂志,管十多个职员,还打算写一本小说,天天忙得透不过气来,杂志去印刷房的时候,她有三天三夜不眠的纪录,真不容易啊,她对这社会有参预,所以她有满足感。你有什么?这不是钱的问题,坐在家久了就坐懒了。”

  阿琅让我骂得狗血淋头,暂时忘了她原有的痛苦。

  “想不想找工作?我替你介绍如何?”我试探她。

  “我能做什么?”

  “最低限度可以做模特儿,你长得那么漂亮。”

  “不大好吧?”她犹豫。

  “有什么不好?”我又生气,“职业无分贵贱,总比在西藏流浪好一点。”

  “你怎么老损我。”阿琅可怜巴巴的。

  “我为什么不损你?世人都把你宠坏了。”我说,“你觉得我说得没道理吗?若不是那名族长拿着弯刀逼你嫁他为妾,你还在尼泊尔不事生产呢!五年了!”

  阿琅哭起来。

  我把她骂哭了。

  我递手帕给她抹眼泪。

  她呜咽着说:“我要回家,我不要再见到你。”

  “哭宝宝。”我咕哝,“哭出来心里宽敞点。”

  她伏在咖啡厅的茶座上哭了许久时间才停,我替她叫一客番石榴冰淇淋,她擦干面孔,却都全吃下去了。

  “你明天出来见一见婀娜,看她能介绍什么工作给你消磨时间——最好是不必动脑筋的那种,嗳?”我拍拍她的头,“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楼下接你。”

  我送她回家,送到门口,看着她进去。

  晚上见了婀娜,她却大发雷霆,怪我不守信用,将写字台上所有纸张都扫到地上。

  她从来没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杏眼圆睁,拉扁了嘴唇,整张脸都歪了,为了这样的小事!女人的潜质真不容忽视,我整个人慌了。

  我怪叫:“我做错了什么?只要你愿意,她可以成为《婀娜》杂志的基本模特儿,我不是替你约了她明天下午出来吗?”

  她吼叫:“那是为了你受了慕容氏的钱,不得不为她出点力,你由头到尾只晓得利用四周围的人,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我悻悻然,“好,算我是小人,可是我害了谁呢?”

  “你不该接受人家的钱。”她指着我。

  “这是我私人的事情,我用日本相机用腻了,我受不了

  这种引诱。”

  “你为什么不为一套哈苏镜头去卖身?”婀娜越说越难听。

  “你这个泼辣的妇人,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没有人要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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