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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我既好气又好关“你哪儿学来的,把中国成语一套套地运用,告诉你,我捞针是捞定了。”

  “乔兄,那么这件事算是交给你了。”

  我听了他这句话一呆,交给我?好,我就接下来,我眯着眼睛看大个子,不久之前,荆轲兄也是这样子便把一件事情接了下来,结果风萧萧兮易水寒,后来就没回来,这整件事是否一个圈套呢?

  大个子一脸的纯朴,也许我是过疑了,他做生意或许十分精明,但在感情上是个败将,能帮他就帮他吧。

  我说:“好,哲特儿,这件事交给我。”

  他听过松下一口气,一转身,“飓”地自身边拔出一把小刀子,精光闪闪,我“唉呀”一声,跳后三步,这小子,又会怎地?吓死人。

  “乔兄,你我既然十分投机,不如歃血为盟,结为兄弟。”

  我颤声道:“你,你少开这种玩笑,快把它收起来,你怎么一身是刀?”

  “乔兄——”

  “我怕痛,又怕见血,你少提这种可怖的主意。”

  我急急溜出华道夫酒店的豪华套房。

  真亏他想得出来,赶明儿还建议两肋插刀呢,血淋淋的什么玩意儿,为朋友,动动嘴皮子做个说客,或是掏腰包请吃饭都可以,动刀动枪的,免了吧,我不是英雄好汉。

  我把琅约到大都会美术馆。

  我俩坐在伦勃朗的名画《亚里士多德在荷马的头像前沉思》前,谈正经事。

  我说道:“今天我见到慕容公子。”

  “谁?”

  “慕容珏,正牌的慕容公子。”

  “啊。”琅低着头,“二哥。”

  “我又送大个子回酒店,人家什么都对我说了,对我交心。”

  “呵。”她有点惧怕,显然是心虚。

  我气,“人家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没有他把你拣回来,你仍是满身癣疥的小叫化?”

  “是真的。”她低下头。

  “人家是真心待你,你想想,他根本不知道你是香港慕容族的千金,你到底嫌他什么?”

  琅几乎哭出来,“我并不嫌他,可是我无法爱他。”

  我冷笑,“那么至少也顾到恩情,他小儿患上不治之症,你也该去探望人家。”

  “我跟他说过,求他把小儿送到瑞士或美国治疗,我愿意陪伴孩子,可是他不肯,我又不敢留在尼泊尔,他在本国的势力非常大,弄得不好,我就成了慕容牌免治肉。”

  她哭了。

  我把手帕递给她,叹息,我这个中间人顶难做。

  画廊的管理员走过来,很同情的看看慕容琅,又看看墙上的名画,他说:“东方来的小姐,这张画真美得令人伤感,是不是?”

  阿琅哭得更伤心了。

  “别再淌眼抹泪的了。”我说。

  “你何必管我的过去呢,只要我们将来的前途光明,不就得了。”阿琅说。

  慢着,我的脖子硬愕着,“你说什么?谁跟谁的前途光明?”

  阿琅放下手帕,瞪着我,真是一双碧清的妙目,过半晌,她说:“我与你呀,乔。”

  “我跟你?”我像见了大头鬼一般的叫起来,“我跟你?怎么会扯成这样子?阿琅,我与你纯粹是朋友,朋友,”我大力挥动着手臂,“你误会了。”

  阿琅“霍”地站起来,“我误会?怎么可能?你老远到纽约来,难道不是为了我?”

  “我——”我想这个误会可真是闹大了。

  “你又不是为婀娜,你三番四次跟我说,婀娜不是你女友,你,”她指着我,“你难道是为了她么?”

  “不,阿琅,你听我说——”

  “为了她?”阿琅喃喃的问。

  我扶着她的肩膀。

  阿琅心碎地看着我,“乔,我对你的心事……难道你不知道?”

  我震惊,“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哪一点配得起你呢?”

  “我是个无业游民,阿琅,我如此吊儿郎当……敏敏哲特儿胜我百倍。”我说。

  “你不必多说了。”阿琅伤心欲绝地站起来向博物馆门口奔出去。

  我连忙追上去。

  那管理员,一个老头,犹自在那里长叹,“啊,切勿低估艺术的力量。”

  我说:“去死吧。”

  琅已经跳上了她家的林肯,绝尘面去,原本我应该扬手叫一部计程车追上去,可是纽约的计程车什么价钱……我付不起车资,所以做英雄侠客,干潇洒的勾当,全凭万恶的金钱支持,我因两袋空空,顿时败下阵来。

  我沮丧的想:我今晚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了,正牌流落异乡。

  阿琅对哲特儿的晚娘脸我见过,这早晚就会用到我身上来。

  幸亏我尚有结拜义兄哲特儿,我今晚得投靠他去。

  我一个人荡到格林威治村。

  慕容琅爱我?若不见她亲口说出来,真不敢相信,她为什么会爱我?真莫名其妙,女人的心,研究一辈子也不得其解,我一边摸着脑袋一边走。

  真叫人猜不透呢,她要什么有什么……

  我在路边咖啡亭坐下来,叫了饮料。

  怪不得这妞待我这么好。我想:怪不得呢。

  真是意想不到的悲剧。

  正在沉思,慕容家那辆林肯驶停在我面前,司机下车对我说:“乔先生,天幸你在这里,可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慕容夫人找你呢。”

  “她找我?”我呆问,“干什么?”

  高大的司机像绑架似的把我塞进车厢,车子飞快驶回第五街。

  宁馨儿在她私人的书房等我。

  她背着我坐在一张S型的丝绒情侣椅上。有轻轻的弹词乐在唱着玉蜻蜓的故事。

  我温和的问:“你召见我?”

  宁馨儿仍然没有回过头来。

  我搭讪的说:“我父亲亦是庵堂认母的热爱着。我自小对这故事熟悉。”

  她穿着一套月白色的衣裤,衬得冰清玉洁。

  我不敢过去靠在情侣椅的另一段,只倚着长沙发坐下了。斜斜看见她那间宽大的睡房,女佣正在收拾浴间的毛巾,一叠叠换下来,都堆在地上。

  睡房是白色的,简单朴素,并未挂有女主人的肖像。

  自从慕容先生去世后,他们说:她就离不了黑白灰三个颜色,她的心如缟素。

  书房里很静很静,没有什么特殊的陈设,我注意到慕容家的光线,永远偏暗,陌生人走了进来,像是进入另一个国度里,光与影的世界。

  宁馨儿转过头来。

  她戴着一副金珠耳环,珍珠作眼泪形,与一身月白衬得天衣无缝,益发显得她一张心形的脸美艳万分,一双冰冷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困惑。

  她终于开口了。

  她说:“阿琅在大发脾气。”

  这句话虽然没头没脑,但我一听就明白。

  我问:“是因我的原因吗?”

  “你怎么可以拒绝她?”宁馨儿轻轻问,“那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可遇不可求,对你又一见倾心,你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呢?”

  我啼笑皆非,个多小时前我自己还在担任敏敏哲特儿的说客,没想到宁馨儿马上又来代阿琅做同样的角色。

  “我简直不相信这个女孩子会爱上我这个浪荡儿。”我没奈何的答道。

  “慕容琅毕生追求完美的感情,她心目中没有第二件事,由此可知,她多么重视你。”

  “我曾与她说过,”我说,“感情生活并不是我们生命的全部。”

  “这话我倒是明白,”宁馨儿苦笑,“她可不接受。”

  “因为她生在慕容家,不必负担任何现实的责任,她可以尽她所有的时间来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生活,这样的女孩子爱上了我,是不是福气,很值得商榷。”我毫不容情。

  宁馨儿微笑,笑中有太多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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