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小郭先生。”
“嗯,那位私家侦探。”
“你们的人生观非常接近。”
小朱笑笑,不答。
志佳不服气,“人家不是江湖客。”
“咦?我可没那样说过。”
志佳笑:“朱尔旦,你瞒不过我。”
小朱说:“我也知道你心中意思。”
“瞧,好友就是好友。”
小朱摇摇头,“我不相信心念相通这回事,不过假使你关心一个人,自然留意他身边事情来龙去脉,是以对他的意思一猜即中。”
这是心有灵犀的科学演绎。
小朱忠告志佳:“当心应佳均这个人,他几乎摧毁了你。”
志佳笑笑说:“现在我比他们强壮了。”
朱尔旦想一想:“是,你说得对。”
终于,佟志佳在心底说。
她的气色渐佳,以致方女士端详她之后问:“你在恋爱吗?”
志佳大笑答:“不,所以全无压力,身心愉快。”
“那么,一定是因为杂志销路上升之故。”
志佳用手指一指,“那才是关键所在。”
“真是立竿见影,从前约人拍照做访问,还会听到支支吾吾,最近不知多顺利愉快,一听是咱们,马上应允。”
真要自己争气。
第九章
世人多爱锦上添花。
这时秘书推门进来,一脸堆笑。
志佳问:“什么喜事?”
“大水冲到龙王庙,《华南日报》要访问佟小姐。”
方女士马上看向志佳。
志佳摇头,“我无话可说。”
“喂,出去宣传一下,有助本杂志销路。”
志佳狡狯地笑,“你去,你做代表。”
“咄,老板真懂得开伙计玩笑。”
“出风头啊!”志佳笑。
“本编辑部不走这条路线。”
志佳笑道:“从下期开始,每期全页刊出编后语,加印编辑玉照一张。”
“这是许多人爱做编辑的原因吧?”
“这是许多人做任何事的原因。”
“有助销路吗?”
“谁在乎销路,让老板去头痛好了,先出了风头再说,路人皆知,才不枉此生。”
方女士说:“我要不是老了,不然也跟跟风。”
志佳抬起头对秘书说:“和人家客客气气地说,佟志佳旅行去了,三个月后才回来。”
方女士说:“呵,洪霓的稿交上来了,我仍觉——”黄珍二字险些说出口,硬生生吞进肚子。
“觉得什么?”
方女士笑笑:“得到了,不外如此。”
志佳说:“那是一定的。”
有人推门进来,方女士抬头一看,那人正是黄珍。
方女士一呆,立刻抓起文件站起来避开。
志佳很平静,“请坐。”
“对不起,我没经过通报。”
“你还没有辞职,仍是同事。”
华自芳似有千言万语,只是口难开。
佟志佳揶揄道:“看样子你的记忆全回来了。”
华自芳反唇相讥:“我没你幸运。”
“呵,”志佳微笑,“可是此刻我对我的过去,也已经了如指掌了。”
华自芳看着她说:“你好像不在乎。”
“自芳,如果是我的错,我不原谅自己,还有谁原谅我?如果这不是我的错,我更没有理由责怪自己,我们都还年轻,尚有大把日子要过,努力将来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缅怀过去。”
不过,那真是华自芳与应佳均的全盛时代。
“佟志佳,你好韧力。”华自芳口气是由衷的。
志佳失笑,“你总得给我一点好处呀。”
华自芳忽然掩着脸,“志佳,我回不去了。”
志佳讶异,“你有护照,哪里去不得。”
“居留权不是生活费。”
“怎么会,你有双手,处处找得着工作。”
“经济不景,公司裁员,我是第二批被请走的人。”
志佳沉默一刻,“回来发展也很好,本市正等人才回流。”
“我需要支持。”
“你经济有问题?”
“不算好。”
“我们可以治一桌酒,邀请各大报章杂志的代表来聚一聚,顺便介绍给你认识。”这已是极限,佟志佳自问只能做到这样。
“我明白你能力有限。”华自芳嘲弄她。
志佳莞尔,“你说得对,佟志佳刚起步,幸保不失,自顾不暇。”
“太客气了。”华自芳悻悻然。
“自芳,你比我聪明百倍,本市用人才,不用人际关系,多少有财有势的名媛坐在家中闲得发慌。”
“多谢指教。”
“自芳,我肯定你不是上来斗嘴的。”
华自芳不语,过一会说:“我也需要从头开始。”语气温和诚恳得多。
“这是好事。”
“我怕不够力气。”
“力气与勇气都会越用越有,相信我,这并非泛泛之言,我是过来人。”
“你如何做得到?”
“套句陈腔滥调,忘记过去,努力将来。”
“好家伙。”
佟志佳忽然想起来:“仓喆会得帮你,他很热心,他曾照亮我沉闷阴暗的生活。”
华自芳嗤一声笑出来。
这笑声好不古怪。
“志佳,仓喆比较适合你,他这个人还未准备担起责任,亦无意放弃他现今优越的身分,你特别愿意包涵幼稚的男性,而我则打算到别处看看。”
呵。
咚一声,仓喆被扔到一角。
佟志佳表面上十分冷淡,内心却惋惜到极点。
短短一段时间内,华自芳已看清楚仓喆底细,此君即使在医学院升到教授,薪水不过尔尔,断然不能满足华自芳这样的人,况且仓喆此人学术性丰富,生意头脑不足,是以不可能出来自立门户,家庭背景普通,亦无有力长辈支持,不宜做不不长线投资。
她尽快放弃了他。
“可是,”志佳说,“仓喆有生活情趣。”
华自芳笑笑,“我若再一次站稳了脚,我比他更会享受生活。”
志佳抬起头来,“你一定做得到。”
华自芳诧异:“你看好我?”
“当然,我都可以比从前好,你为什么不可以,你比我聪明能干百倍。”
黄珍,不,华自芳支了最后一个月薪水离去。
不久,方女士风闻她在外头用银河及佟志佳的名字。
方女士转告志佳。
“用得离谱吗?”
“说是我们的熟人。”
志佳颔首:“虎落平阳了。”
“我们这里也不是平阳。”
“你不知道她从前打西人工时的场面。”
“此一时彼—时也。”
志佳问:“她有没有得到她要的东西?”
“有,某财团打算搞时尚杂志中文版,正在与她商洽。”
华自芳到底是华自芳。
“我们的名字不妨给这种人用用。”
跑江湖,是要有这种量度。
方女士想一想:“用了我们的名字之后,反咬我们一口呢?”
“不要紧,”佟志佳不假思索,“江湖自有守则,这种小老鼠必为人所不齿,自食其果。”
方女士怀疑,“会吗?”
佟志佳十分肯定,“一定会。”
“你见过?”
“方小姐,你记性差了,竟忘记某某,某某,同某某某这样著名的例子。”
方女士拍拍额头,“是,我老了。”
志佳说:“我也老呀,我开始百分百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种话。”
那天她下班,在门口碰到仓喆。
志佳的感觉很奇怪。
那是她探访女儿的日子,天已和暖,她添置了一辆开蓬跑车,约好载应彤去兜风。
她一见到从前的恋人,第一个反应竟是:哟,不巧,今天我不能迟到。
接着,她又忙着讶异自己的冷淡,一时无暇打招呼。
仓喆是专程等她的,自然立刻迎上来。
“志佳,借你半小时。”
“我赶时间。”
仓喆也认为佟志佳应当生气,“三十分钟而已。”
“我不能叫那人等。”
仓喆不由得问:“那人是谁?”不久之前,他亦有那样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