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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伊悔一直是冷漠的,要说他有什么特点让齐珞薰一见就放不下心,该是那双同时融合著虚无、悲伤、坚强又软弱的眸子吧!

  打出生起她就是一副好管闲事的性子,又练得一身好武功,便立下了济弱扶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宏愿。

  她没想过要从助人中得到什么好处,但伊悔的一只袖子却让她心头溢满温暖,怎么会这样?

  把凉湿的袖子贴上微肿的颊,其实练武练惯了的身子对於这样一点点伤害根本不痛不痒,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眶逐渐酸涩,某种液体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可恶。」用力摇晃出恼人的雾气,她好气它们害她看不清伊悔的背影。

  * * *

  晚间八点,齐家道场里。

  当严锣第八次被气势昂扬的小师妹摔倒在杨榻米上,他终於发现,他成为人家发泄情绪的沙包了。

  「住手、住手,我不玩了。」再不投降,他怕会被打死。

  齐家虽然一门好汉,但听师公说过,家中最有武艺天分的不是一班男孩,而是这个唯一的女孩儿。

  虽然这个说法没有经过证实,但他一点都不想成为那个被实验的物品。

  可惜齐珞薰心思正乱,哪有闲暇听他的求饶?

  砰!第九次被摔了。

  严锣翻起白眼。「我不玩了,小师妹,你快住手。」

  齐珞薰的耳朵休息,继续。咚!第十次。

  严锣再也顾不得男子气概,扯直喉咙大喊。「救命啊,师父,师公,谁来救救我,啊——」第十一次了。

  然後,他很悲惨地发现,师父一家子都躲在道场门边看。

  他们早就发现他的惨状,却不过来救援,摆明了要牺牲他嘛!

  「哇!」男子汉的泪水再也忍下住飙出。

  「够了、够了,小妹,你再搞下去要出人命了。」齐家七个哥哥同时出动,这才压制住失神的齐珞薰。

  齐父奔过来,拉起严锣躲向一旁。「不哭、不哭喔,小锣。」

  「师父,你们太过分了,就这样把我丢入虎口,亏你以前还老说拿我当儿子看,原来都是骗人的,呜呜呜……」没人知道,长得高头大马的严锣其实很爱哭。

  「你是我儿子啊!」十八年前,齐父在街上捡到走失的他,交由警局代寻他父母,却久久没有消息,在他即将被送入孤儿院前夕,齐家领养了他,之後就一直当他是齐家的一份子,至今未变。

  只下过,当小丫头发飙时,别说养子会被牺牲了,如有必要,老子都有成为牺牲品的一天。

  齐珞薰是颗不定时炸弹啊!她很有武学天分,但性子不稳,原以为打坐修养可以让她性情变得稳定,无奈只增加了她与人干架的次数。

  她那似永无止尽的精力好像只能靠著打斗去发泄,直到她进了高中,三不五时发作一次的失控渐渐减少。

  齐家人一直以为是严锣这个大师兄兼导师教得好,因此就将照顾齐珞薰的责任交托到他身上。

  可从今日之事看来,让齐珞薰安定的功臣并非他,而是另有其人。

  齐爷爷小心翼翼地从门边探出头,拍拍严锣的肩。「小锣啊,你都三十一岁的人了,还这么爱哭,不嫌丢脸吗?」

  「哪里丢脸了?我这叫真情流露。」只要没有女人在场,严锣都是这副德行。「而且,我若不爱哭,早死掉八百次了。」这倒是实话,打小,严锣的哭声就宏亮似雷鸣。

  那次与家人走失,被齐父捡到时,他也正哭得震天响;否则在锣鼓喧天的庙会里,谁有本事注意到一个小孩子的哀嚎?

  然後十岁那年,一个怪叔叔想用一根棒棒糖骗他进公园瞎搞,他也是这样大哭将人吓跑。

  十一岁时,学校的学长要他缴纳贡金,他哭天抢地到对方主动掏出五十块钱塞他的嘴、求他别再哭了。

  同年,某个不长眼的小偷趁著齐家没大人,爬墙进来、试图行窃,也在他惊天动地的嚎哭声中,失风摔下墙垣,跌断腿,被救护车载走。

  总之,说起他「爱哭」的丰功伟业,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统合下来的结果只有一个——哭泣是救命的千金良方,怕死者请多多爱用。

  「那你尽量哭吧!」齐爷爷拍拍他的肩。「不过要小心追不到女朋友。」

  「只要某人不要成天找我麻烦,有事没事就将我一张帅哥脸扁成猪头,我的女人缘一向很好。」说起齐珞薰的罪行,严锣就忍不住含泪将近日受到的委屈尽数哭诉了一遍。

  「我才没有找麻烦,乱来的明明是大师兄。」跟七个哥哥全部打过一场,精力发泄够了,齐珞薰终於神清气爽来到大门边,看到严锣,想起他对伊悔的威胁,小巧的五官皱成包子样。

  「我哪里乱来了?」为了照顾小师妹,严锣可是连老命都赔上了半条呢!

  「为人师表,明明就应该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大师兄却老是以一己之喜好欺负不悔儿,还说没乱来。」

  「我什么时候欺负伊悔了?」若没他顶著,以伊悔的学习态度,早被退学几百万次了好吗?

  「你老是威胁不悔儿要叫他爸爸来学校面谈,还说没有?」

  「他行为有问题,我不找他爸爸谈,要找谁?」

  「可是他爸爸不喜欢他啊!你又对他爸爸乱告状,不是更叫他们父子失和?」

  「小师妹,你要知道两件事。首先,他们父子感情的问题我无权干涉,充其量,我也只能劝导、希望伊先生改变一下对伊悔的态度。第二,伊悔还未成年,他有任何问题,导师找监护人商量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并没有告他什么状。还有,你一见面就揍了伊先生,这件事怎么说?」

  「有什么好说的?」齐珞薰不悦地撇开头。「是他自己二话不说,走过来就想打不悔儿,我当然要打回去啦!而且,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悔儿的爸爸,不过最後我有赔他一巴掌,我们算扯平了;才不像大师兄,拉拉杂杂胡说一大堆。」别想瞒她,她全看到了,伊靖染离开学校时,那张脸黑得跟木炭没两样,她好担心,伊悔回去後会不会被打?

  本来,她还想跟著伊悔回家的,偏他固执得要命,死都不让她跟,没办法,她只好回自己家。

  「小师妹,看人不能只看一个面,伊先生或许不是个完美的父亲,但也绝不是个坏人。」尤其交谈过後,他发现伊靖染其实还满重视伊悔的,只是畏於流言及众人目光,不敢表现出来。

  「哼,你们大人都嘛只会替大人讲话。」她才不信会随便对儿子动手动脚的人能有多好。

  「那是因为大人有大人的苦处。」严锣颓丧地搔搔头,青春是莽撞的本钱,就像齐珞薰,无论她此刻有多么的不安定,因为她还小,很多行为可以被原谅。

  但成年人就不同了,他们得面对来自家庭、公司、社会等各方面的压力,所以在失业率高涨的现今,才会有那么多中年人自杀。

  而伊靖染的情况又更复杂了。他从小是个资优生,长大就业後,更是人人看好的社会精英,一朝却因儿子异常的外貌饱受流言所苦,再加上妻子自杀、工作遭降级、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叫他如何承受得住?

  他已经算勇敢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固守工作岗位,死不肯退,图的也不过是糊口饭吃,然後,养儿子。

  他自己都过得悲惨万分了,又哪里有精神气力去疼爱儿子、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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