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愕,偏转头向上面望了去。只见将她搂在怀里说要取暖的袁七英,手中杂志早已滑掉,一脸爱困的他揉着撞疼的额头,嘴里含糊不清不知咕哝些什么。
“七英,你先回房间睡觉。”寇冰树摇摇他。“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好啊。”他困困说着,理所当然要拉她起身。
“我还不困,你先去睡。”
袁七英揉着快睁不开的双眼,又坐了下来。“我也还不困,我再看一会杂志。”
寇冰树转头关注着他,实在不懂他明明爱困极了,为何不先回房睡觉。
这阵子,他几乎每天都陪她耗到一两点才睡,陈奶奶说七英的上床时间很规律,都在十二点半左右。他是重眠的人,与她相反,他经营的修车厂离这里不远,每天十点营业,他几乎都睡到九点半才起来。
她上班的面包店离这里不算近,搭公车至少要半个小时,幸好开车很快就到了。
七英不喜欢她摸黑出门,她也不想让他每天陪来陪去。后来,七英想到两全其美的一个办法,他说他现有的三辆车对体型瘦小的她太负担,就买了一辆白色的小金龟车送给她,还说是特别央请德国方面制造,非常坚固,安全方面没问题。
没结婚之前她在面包店是上全天班,结了婚之后,她希望每天至少帮七英煮一顿饭,别让他天天吃外面,所以本来有意辞掉,另找兼差工作就好。后来经过老板慰留,她改成了下午的半天班,薪水当然也对半砍了。
幸好除了家用,七英每个月另外给她一笔相当于她现在薪水六倍的零用钱,还说逐年调涨百分之十,他还说过年和三节会另外包红包给她。
她并不了解修车厂的营收情形,只知道那个地方是大伯留给七英的祖产,占地三百多坪,里面有十来个员工。她并不想收下这笔钱,可是七英坚持她一定要收下,说她是他老婆,老婆本来就有零用钱的。
是吗?因为不了解其他人如何,这笔零用钱又高得吓人,她问过小秀,小秀一直笑,只说她和七英是天生的绝配。
还好啊,昨天她带点心去给七英和他的员工吃,和负责帐务的会计张女士小聊了一下。张女士说七英是有钱又不吝啬的慷慨老板,她最了解七英的财务状况,这样她拿得就比较安心了。无功不受碌,她真的不希望害七英生活拮据。
七英和她两人的作息,经过两个月慢慢的调整,总算步上了轨道。
现在,她每天早上八点起来煮地瓜粥给七英吃,下午上班之前因为顺路,她就做一些小点心给七英和修车师傅们,让他们下午肚子饿的时候可以吃。然后,她七点下班,就顺路去载配合她调整下班时间的七英回家。
回到家,社区的长辈们跟照顾七英二十多年一样,每天帮七英留一份饭菜,以前是七英的消夜,现在成了他的晚餐。长辈们还说她这个媳妇得嫁鸡随鸡,吃他们顺便准备的一份,否则七英就是忘恩负义,有了老婆没了社区。
话说得这么可怕,她只好……入境随俗,改成弄消夜给七英吃了。
叩!寇冰树的头又被上面一颗大头敲了一下。她摸着发心,愣愣转过头。
当那双沉重的眼皮子当着她面滑下来,当那颗被瞌睡虫打败的大头又当着她面,第三度对她敲过来。不避不闪的寇冰树摸着被敲中的额头,呵呵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啊?”袁七英听到笑声,抹了把困意浓浓的倦容,将开心的妻子转向自己。
想起今天帮陈家两老寄了一堆东西去大陆,顺便张罗了一些日常家电和药品一并寄上,事情太多太忙,还没吻到老婆,他赶快深深的补吻两下。
“你想睡就去床上睡,这样比较舒服。”寇冰树满面通红。
“你呢?”
她似乎有些懂了他强撑着不去睡觉的原因。“我想织到一个段落再休息,你先去睡觉,不用陪我没关系的。”
“我们是夫妻耶,要睡当然是一起睡!”袁七英有着他身为丈夫的莫名坚持。
“是这样吗?”尚在学习夫妻相处之道,寇冰树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那……那我也去睡觉好了,这些我明天再织。”
睡前,袁七英依照惯例,把脸贴在寇冰树又软又暖的小肚子磨磨蹭蹭,滚来滚去,闻着她身上他最爱的檬柠草香,山里来的清新,不沾染俗世。
将上床不到三分钟便滚到睡着的丈夫吃力推平,仔细盖妥被子,寇冰树睡不着,偷偷爬起来把毛线拿到客厅赶工。
她打到眼皮子酸涩,就起来活动筋骨,顺便把每个房间的垃圾清理一下。
站在客厅阳台,鸟瞰沉沉入睡的小社区,看着盏盏灯火,寇冰树脸上充满愉悦。
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个社区,慢慢适应这间居住了快两个月的房子,以及主卧房里呼声大作的男人。
七英真的如宁一先生和力齐哥所言,相处久了,就发现他是个面恶心善的人,无奈大嗓门和急躁的脾气让他吃了闷亏,他高大魁梧的体型也要负些责任。
其实七英很好玩的……尤其他起床或睡觉之前,样子呆呆的,最好玩了……
“树儿!”猛然冷醒又扑不到人的袁七英揉着睡脸,冲了出来,一看见客厅的毛线篮和站在阳台看夜景的老婆,他的惊慌失措瞬间变成了受骗上当。“你晃点我啊?可——恶……你要是睡不着,我干脆累垮你好了……”
“咦?”
“咦什么咦……”睡眠不足的抱怨沙沙哑哑,大个子的怨容有着可爱的慵懒。
揉着困顿的眼睛,袁七英横抱起一脸疑惑的妻子,边走边低头吻她,边走边脱起衣服,雷厉风行地执行起“累垮”计画来。
5YYQT5YYQT5YYQT
就在结婚近三个月,夫妻俩感觉到彼此,渐渐熟悉了彼此之时,离别的一刻终于到来。
中风回复情况良好的陈家老太太,将袁七英执意不让她跟去送机的寇冰树拉到一旁,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小小树,小小袁在害羞,你可别往心上啊。我这老太婆最了解他了,他好强,心里难过不愿人瞧见他逞强的样子,说不定老太婆和老头子上飞机之前,他就哭啦。”
“嗯……我懂……”寇冰树泪下如雨,哭得无法开口。“陈奶奶,您和陈爷爷要保重身体哦,有事情需要帮忙,就打电话回来,我和七英也会常常过去找你们玩的。”
“工作忙就别专程过来啦,老太婆看小英看了二十七年,也腻啦……”离愁的老眼浮泛着泪光。“小小树啊,老太婆跟你说过的事,你可记得呀!”
“什么事……”她这阵子太伤心,而且陈奶奶交代了好多好多事。
陈奶奶回头觑了下正正陪大儿子将两老的行李扛上越野车的大个子,濡湿的老眼停驻那张阴郁了两三天的臭脸上。小袁袁这孩子……打小就不贴心,不会撒娇,也不会说好听话,一张脸就爱摆臭,起码哭一次给老太婆开开眼界也成吧?朝夕相处了二十七年哪,狗血一点嘛,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嘛……
他一哭……老太婆和老头子就舍不得离开了呀!傻孩子,就这么傻愣愣的,他就这么傻,存心不让老人家留下来陪他……老泪淌下。
“陈奶奶……”寇冰树反扣着老人家,两道易感的泪柱喷了出来,她一哭,马上引起了连环效应,一票离情老泪忍了很久的社区居民跟着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