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底都酝酿着炽焰,谁也不遑多让、谁也不输半分。
"就因为这样,你当众给薛远难看?"他的声音还是很酸。
"我认为这理由太充足了!"
梅舒城两指一夹,拧上她的嫩颊,不顾她的呼痛。
"我教过你没?在商场上只能有一种表情,那就是笑──就算别人朝你脸上招呼一个巴掌,你都不能吭半句,我的话你全听到哪里去了?!这点小事都沉不住气,你还想成什么大事?就算我真被指控为攀权、自视甚高又怎样?嘴长在他们脸上,说说又不会少我一块肉,我若是像你一样,自小到大不知要搞砸多少生意、推掉多少进帐,你到底蠢明白了没?!"两指一收一放,还不忘左甩甩右晃晃,故意拧疼了她。
步奷奷也不认输,双掌一拍就贴在梅舒城脸上,使劲压扁他的俊颜。"笑笑笑,像你这种为了生意而枉顾尊严的男人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士可杀、不可辱,别人都指着你的鼻子骂了,你还捧着笑脸让人践踏,你才是极蠢的那个──"
"真可惜,我是商而非士,尊严如果值得了一千两,我自会珍视它,可惜它一文不值!"
"你的脑子里剖开除了银两之外还剩些什么?!"压压压,压扁他!
"银票、珠宝、黄金──"拧拧拧,拧死她!
俊男美女的容貌开始朝猪头看齐,一个被左右拉开,一个被向鼻尖推拢。
"你没救了!"
"谢谢赞美!"
两人的声音全因对方作怪的手而变调,谁也不认输,但是拧的终究是比压的痛,步奷奷眼眶浮现代表痛楚的泪光,却仍是倔强死撑,半句求饶的话也不说。
梅舒城松了手劲,她白皙的脸上残留着他使坏的红印,看来更像颗诱人的甜果。
掌心取代了拧挟的指,惩罚的力道转为轻抚。
步奷奷立刻竖起警戒,"你做什么?!"纤掌不只压制在他脸上,还努力将他往外推开。
她推着他,他却又拉近两人距离。
"梅舒城,你做什么──"
他答得自然:"做什么?我们不是在吵架吗?"此情此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很适合斗嘴。
吵架?!一个快被臭男人压抵在桌沿的女人,两人四手捧着彼此的脸庞,暧暧昧昧到了极点,哪里像吵嘴?!至少她步奷奷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和一个男人叠在桌上吵架!
"我很想继续吵下去,但换个姿势再来。"她向敌手提议。
"我觉得这种姿势很能激发我的兴致。"
"什么兴致?!这样我没办法思考接下来要羞辱你的话!"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哪来的气势炮轰他?!
梅舒城腰杆一弯,轻轻松松将娇小的步奷奷逼退到冰冷桌面,背脊完全失守地牢贴其上,莲足也被迫离地数寸,在半空中微微晃荡着。
"你别越来越过分──"她哇哇大叫。
"来,我们再来吵,嗯?"他的声音好轻,像在诱哄,他的动作也好轻,像在爱抚。
"小人!奸商!这样怎么吵?!让我起来!"步奷奷像只翻身不得的小乌龟,挥舞着四肢。
"我顺便替你上一课──在任何情况下,奸商的口才是不容有片刻退步迟疑,否则气势会全被压过去,到时想翻身都翻不得。"
"我相信!如果现在被压在桌上的人是你,你一定也能骂人骂得滔滔不绝!要不要马上试给我看?!以身作则才有说服力!"她也想教梅舒城尝尝这种被人压在底下的滋味,看他还有什么本事笑得嚣张!
"我在上你在下,或是你在上我在下,这……有什么差别吗?还不都是眼对眼、鼻对鼻,唇──"
步奷奷急忙捂住他的嘴,让两人之间多了只手掌,捂去他饱含暧昧的句子,也捂去于礼不合的贴近。
"你成功了!无论你是想教训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得罪梅庄贵宾、不该妄自触犯梅家家规,抑或是你想嘲弄我试图成为与你并驾齐驱的奸商还久得很,你都成功了!我认输了!可以了吧?快让我起来!"她胡乱吼着。
她脸红了。
梅舒城像是揪着她辫子的顽童,没逗弄过瘾之前怎可能轻易放她自由?
他的声音由她指缝间逸出:"我不只想教训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得罪梅庄贵宾、不该妄自触犯梅家家规,更不只想嘲弄你试图成为与我并驾齐驱的奸商还久得很,还想要你明白一件事──"他反握住她的手腕,将它扳离自己的唇畔,缓缓钉扣在桌沿。"不要用美色来招惹男人,男人往往忍受不住。"
"我什么时候用美色招惹男人?!你这条罪名扣得莫名其妙!"
"就在刚刚你脸上漾着光彩,四处散发名笺时。"
"那是为了宣传琅嬛阁!"她吠回去。
"就在刚刚你对薛远露出笑容时。"
"那是因为我想赚他的银子!"她对薛远压根没什么好印象好不好!
"就在刚刚你为了我对薛远大吼大叫时,就在刚刚你摔杯子发作时,就在刚刚你瞅着我瞧时,就在现在,你一脸无辜时……"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彷佛带着火焰,烫红了姑娘家纤薄的脸皮。
"不要用美色来招惹男人,男人往往忍受不住。"他又低低地重复一遍、两遍、三遍……
"你……你这个只爱钱财的老奸商……你到底想说什么……"她说得破碎不全,因为他的指尖越过楚河汉界,正滑上她的唇瓣。
"说教。"
"用这种轻薄姑娘的姿势说教?!"
"嗯哼,似乎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乖将我的话听进耳里,不是吗?"
"那你有屁快放呀!"她顾不得大家闺秀的气质,对着梅舒城的脸大喝,藉以壮胆。
梅舒城只是惩罚性地点压她的俏鼻,表示着他对她那句粗话的不悦,步奷奷一迳怒瞪着他,换来他的沉笑。
"薛远被你勾引得情窦乱开,你知道吗?"他道。
她怔忡了下,"什么?这……不可能,他是赵王爷未来的女婿!"
"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
"他这里──"梅舒城指着自己的心口,"有情荳萌芽的声音。"
步奷奷好生困惑,开始回想着她与薛远短短的交谈。"我不知道他……"
"不过还好只是初萌芽,大概在你吼完他那番话后,情荳已经枯萎了,可喜可贺。"
"你又怎么知道?"
"我听到情荳枯死的哀号声。"凄凄惨惨哩。
"胡诌什么?!什么情荳萌芽又枯萎的声音,奸商说的话是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了,你倒解释解释,情荳发芽是什么鬼声音?!"
"这种声音。"
语歇,梅舒城的薄唇印在她额心,发出浅浅的"啵"声。
"不对,不太像,再来一个。"他自己先否定,转移阵地,换到她的鼻尖,仍是啧啧摇头,双唇在她粉颜上巡视完一圈,最后落在丰润樱唇,教她清清楚楚听到他故意在她唇间烙下的声音。"就是这种声音,听清楚了吗?"
然后,他陡然吻住她的回覆、她的惊骇、她的青涩,或是差点脱口而出的痛斥。
步奷奷瞠着水眸,那张贴在眼前的俊颜因为太过靠近而变得模糊,她的视线无法交集拼凑出梅舒城的模样,只看见那双黑眸间闪动着满满笑意,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他的眼神,她就算是闭起眼,都能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她认识他,认识了好久好久,恐怕连梅舒城都不会知道有个女孩将他的一切事迹深深刻在心版;他不会知道有个女孩曾经因为他的拒婚而哭了整整一夜;他不会知道有个女孩多心疼他义无反顾的为梅庄奉献出青春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