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那么多嘴!」
翌日,子襄和子眉先行来到,他们的父母得晚一天。
安雅招待他们住在长岛那边,邀了琳达一起来。
子襄乍见安雅,似乎难掩心中一片失落,仍有些激动,但是也只是很礼貌地看着她,问她是否一切都好。
那几天,琳达带着他们四处玩,滑雪溜冰打雪仗,样样都来。安雅推说不舒服,只在一旁陪丽华聊天。她特意穿着宽松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徐浩以为她感冒了,不时探问她感觉如何,倒让安雅过意不去。
安雅注视着琳达和子襄,突然觉得他们挺配的;但见琳达用雪球不断地掷在子襄身上,弄得他一身狼狈,他却仍好脾气地由她闹着,径顾着堆雪人。他们两个,一动一静,一文一武,一外向一内敛,一开朗一沈静,不是最适合吗?安雅得意地想着,便打定主意替他们制造机会。她于是拉住了子眉问东问西,子眉起先很纳闷,奇怪安雅怎么对佛教关心起来了,后来才搞清楚原因,也就欣然同谋。
短短数日,琳达和徐家人俨然已打成一片,尤其是琳达,鬼才一个,唱歌跳舞演戏样样都来,唬得徐子襄一楞一楞的,大叹此妹不可小觑也。
他们在离开纽约之前前往疗养院探视亚琴,圣诞快乐和新年快乐的字样贴在她白色的房间,显得有些反效果的冷清。安雅细心地替她梳头,说道:
「姑妈,徐伯伯他们来看妳了。」
徐浩走近她,握握她的手,唤道:
「亚琴,新年快乐!」到美国数十年了,亚琴一向只过旧历年。
她眼睛亮了一下,微笑说:
「新年快乐,丽华,妳也来了?」她居然认出丽华。
子襄和子眉,还有琳达也趋向她请安。她也一一认出来。他们陪她说了一些话,见她似乎有一些倦态,也没多停留,互相亲吻道别,黯然而去。
「我觉得她很可怜!」琳达鼻子酸酸的。送走徐浩一家,她们回到纽约的房子。
「不,」安雅挺挺腰身,捶了捶背:「她现在反而最平静。医师说她拒绝去想不愉快的事,而由于药物的帮助与镇定,她做到了。也许这是她的幸福,等她慢慢恢复之后再接她回来住。」
「妳现在这个样子,有办法吗?」
「再说啦。」安雅拉过琳达的手,闪亮着双眼问她:「小姐,老实说,喜不喜欢子襄?」
「去你的!」琳达脸微微一红:「我是好心替妳招待客人,妳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啊?哦,原来妳就是有这个鬼主意才死拉着子眉--妳,唉,老天--」琳达夸张地拍拍额头,不可理喻状。
「子襄聪明、优秀又可靠,有什么不好?」安雅好脾气地说服她:「再说,他挺欣赏妳的。」
「欣赏我?鬼才相信。我敢打包票他的心还在妳身上,妳没注意他看妳的表情吗?天啊,安雅,妳不要异想天开了。」琳达借故躲开了:「我不和你抬硕了,晚上还得排戏。」说着就溜走了。
安雅摇摇头,一脸纵容的笑:这小姐,居然害臊了。愈把他们想在一起,心里就愈高兴,不禁哼起歌来。
***
到长岛度假的事也和钟威说了,他还紧张地问徐子襄也来吗?知道之后还生了半天的闷气,他说:
「安雅,他对妳恐怕还没死心吧?」
「我又没嫁,他也未娶,他为什么要死心?」
她故意开钟威玩笑,没想到钟威把脸一沈,隔着千里万里还听得出他不是开玩笑的:
「我立刻去订位,明天到纽约。」
「喂,你不要发神经了好不好?你太太都快生了,你来的话,那怎么象话?我警告你,不许你来。即使你来了,我也不理你。」
「那,妳不要和徐子襄见面。」他的声音近乎哀求了。
「钟威,你不要无理取闹了。他和徐伯伯一家人来,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放一千一万的心。无论子襄怎么想,我对他只是一般的感情。」
安雅好说歹说才稳住钟威,还真怕他性子一使真的飞来了,那么,处心积虑所设想的一切不就泡汤了?
***
若兰在农历新年初三果真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娃儿。因为早产,生产过程她还吃了不少苦,最后还是剖腹生的。
钟临轩夫妇抱着孙女,虽有点失望,还是很高兴,他得意地说:
「瞧我这孙女,头这么大,声音这么响亮,将来不得了。」
「她长得很像钟威小时候呢!」秋华一把抱过来,疼到心里去了。
钟威一旁笑着,怎么看那女娃儿都不像自己,偏偏母亲左一声眼睛像,右一句耳朵也像,唬得他愈看倒觉得有那么一回事。
若兰产后身子弱,脸上却充满喜悦的微笑。钟威怔怔地注视她,发现她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光彩,心里一阵愧疚,抱着婴儿,不断地亲着。
若兰大约住了一星期的院才回家调养,刚回到家里,大伙围着她和宝宝问东问西的,她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像是钟家人。
钟家的亲友多,镇日贺客盈门,钟临轩夫妇乐得合不拢嘴,两颗心被小孙女的一眉一眼搅得又是疼又是怜,镇日抱着不放。
钟忆也抢着抱,这一向她老是偏着安雅,对若兰有些愧疚,一见到小宝宝那么可爱,心里登时又愧又怜,亲昵地抢抱她,彷佛要把自己的愧疚一下子给补偿完。
当钟临轩父子私下相处时,他厉声对钟威说:
「如今都当爸爸了,行事要多考虑,免得让人笑话。你不要以为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公司里一个月十几万的越洋电话费别以为我都不晓得。你趁早打消任何念头,女人玩一玩可以,如果当真的话,那你就是笨蛋。」
「我对安雅,不是玩玩的态度!」钟威紧抿着嘴,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说:「而且我和若兰没有什么感情,再在一起根本没有意义。」
钟临轩铁青着脸,怒目而视:
「我警告过你,离婚两个字你如果敢向若兰提,钟氏企业绝对没有你的份!」
「你以为我在乎吗?」钟威吃了秤铊铁了心,冷然地说:「我可以不要这个总经理的职位,但是我不放弃安雅。」
「你--,你--」
钟临轩瞪着他。
「好好好,」他重重喘着气:「你到现在居然还不觉悟,你以为余安雅真的爱你吗?天大的笑话,她想的是我们钟家亿万的财富,你居然还不觉悟?我告诉你,你有办法尽管去养她、供她,就是别想娶她进门!不管你愿不愿意,林若兰永远是钟家的媳妇,你想和她离婚的话,不消一日,你什么都会失去。」
钟威定定的和钟临轩怒目相向,半天,他彷佛下定了决定,抛下一句:
「爸,钟家的一切,你怎么安排,我一点也不在乎。」然后大步离去。
钟临轩错愕地楞在原地,怒气填膺,一阵挫败感强烈地袭向他,他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
「余振豪,你生的好女儿!」
***
钟威一人独自在酒吧里喝酒,待到很晚才动身离去。带着几分酒意,他把车子开得很快,根本无视于红灯绿灯,横闯乱撞。一个不留神,他的车被一部大卡车拦腰撞上,身体受到重创,晕了过去。肇事的卡车司机一见闯祸了,看也不看一眼,慌乱地把车子加足马力,扬长而去……
钟威醒来之时,只觉浑身痛楚不堪,动弹不得,乏力地睁开眼睛,若兰的脸就在眼前,忧烦且担心的神色在她疲倦的脸上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