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心,棣心,好消息,医生说你终于可以动手术了,而且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李绫一出现,严棣心就立刻藏住自己的心事,试着重新温热他与李绫当年的情深意浓。
“真的?什么时候?”他显得极为兴奋。
“下个礼拜。下个礼拜后,你的眼睛就能重见光明了。”李绫高兴得都哭了,因为,那像是一块压得她几近窒息的大石头,终于有落下的时候。她虽然高兴严棣心的视力恢复,但,她内心更在乎的是,她欠他的不再那么多了。
她欠他的,终究有还的时候,但,她欠缤洋的呢?一想起远在加拿大的缤洋,李绫的心又不自觉地揪成麻花了……
“不,我不能再想他了——棣心对我这么情深义重,他为了我,受这么大的折磨,我怎么能够再想其他的男人。我怎么能够把他对我的付出,就这样一笔勾消。不,李绫,你千万不可以,你应该爱的人是棣心,你不能再三心两意。”
道义,常常会模糊掉爱情的本质,就如同此刻的李绫,她心中的歉疚要比“爱”还来得多。
然而,严棣心与李绫都不知道,他们都在为着对方“假装”情意深浓,殊不知,他们都在此中,憔悴消瘦……
一年后——
当思念经过了一年的发酵,更浓郁得让人莫可奈何了。而唯一不同的是,严棣心此刻已不必在黑暗的世界中,默默地想着连缤葵的笑声幽默了。
不过,让他更为遗憾的是,即至今日,他依旧没能亲眼见到连缤葵的面容,只有看着李绫带来的照片,才能稍稍弥补他心中的失落。
“你很想见她是不是?我也很想念她,就不知道她人现在哪里。”李绫已经不只一次发觉严棣心看着照片发着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不明白,为何严棣心对连缤葵会这么的念念不忘,不但在手术的前一天,对连缤葵的失去联络遗憾不已,连在眼睛复元后,他第一个要求就是要看连缤葵的庐山真面目,为此,她还特地要父母从高雄寄来以前在学校的照片,以满足他的愿望。
就在他拿到照片的那一刻起,这些照片就像是归他所有一样,他总是把它搁在床头旁,时时拿出来凝望。刚开始,李绫还觉得这是他对好朋友的想念感怀,但是,一年下来,她发现了有些不大一样了,因为,有好几次,她似乎看见了他眼底的哀伤,他和缤葵之间似乎不单单只是朋友的关系。
不过,每当她问起时,他总是轻描淡写地一话带过,好似她的怀疑只是瞎猜。但,无可否认的,有件事他们都绝口不谈,那就是——结婚。
自从她回到他身边以来,严棣心其实都与她保持着一种客套的关系,除了结婚的事不提之外,他对她也只有拥抱与牵手,再没有更亲密的接触了。照理说,李绫该为此事觉得生气的,可是,她没有,甚至,她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当一切都这么浑沌不明的时候,当李绫与严棣心都还不清楚自己的真正心思的时候,严棣音带来了一柄榔头,就这么狠狠地敲醒了他们冥顽不灵的脑袋瓜子——
“哥,你真的不再回台湾的那间屋子住了?”严棣音将她哥哥放在那间房子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全部带来美国给他。
“人去楼空,再回去住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整理着严棣音带来的东西,落寞地脱口而出。
“既然你忘不了她,为什么不回去找她?”严棣音仍提醒着他。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已经有李绫了。”严棣心总是这么搪塞。
“那你就死心地跟李绫结婚哪,何必再说这种丧气话。”严棣音故意激他。
“是啊,我终究是要跟李绫结婚的呀,这在我写她写的三十二封信时,就下了这个决定了。”严棣心也激动地吼回去。
“既然这样,那你还犹豫什么?李绫都回来一年了,你们怎么都不补办婚礼?”
“这——这是因为我的病。”他狡辩着。
“哥,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一年来,你们谁都不快乐,又何苦为了当年的承诺而绑死自己呢?”
“难道——当年那印有向日葵的信纸,竟是这么禁不起考验?”如果贴心的诺言是这样的下场,那么,他还能再相信自己什么呢?
“什么向日葵?是这个吗?你在乎的就是这印着向日葵的信纸吗?”严棣音突然从跟前那一堆行李中,翻出了一张纸,印着向日葵的一张信纸。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严棣心想,凡是李绫写给他的信,他都会收在那只盒子里,没道理会漏掉一张,还夹在这堆从台湾运来的行李里。
“这是我在整理房间时,在角落捡到的,我顺手就收了起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严棣音觉得这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别问我的名,别问我来自哪里……”严棣心仔细地念着上面写的字,心中纳闷不已,“不对呀,我的那些信里,没有写这一段哪,这不是那三十二封信之一啊。”
“什么事?讨论的这么热烈?”就在此时,李绫走了进来。
“李绫,这是你写的东西吗?”严棣心马上将信拿过去给她看。
“我哪里会写这种文章。”李绫直觉反应道。
“这不是你写的?”严棣心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神色变得诡谲。
“不是啊,不过,这信纸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对了,是连缤葵的专用信纸,她自己设计的。”李绫想到了。
“这是连缤葵的?不可能。”严棣心连通连忙拿出了那个小木盒,打开了其中的信件,比对着信上的字迹与向日葵的花。“如果,那是连缤葵写的,那你告诉我,这三十二封信又是谁写的?”他发现,写信的人是一个。
“这——这——”李绫顿时醒悟了,她这才发现到,这整件事好像全不是她想的那样单纯,而那些信,即是始作俑者。“这件事,我早该对你讲了。其实,这些信,全是缤葵写的,我的中文向来很差,怎么可能会写出那种文章嘛,所以,我就请她代笔了。”她还是说了,诚实地说了。
“真的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严棣心脑袋轰地一声巨响,心接着沸腾了。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只是想自己能追得上你的才华。”李绫坦然地解释着,再也无当年的忐忑不安。
约莫好几分钟,严棣心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闭着眼,喘着气,极力安抚内心的汹涌波浪。
“哥,你还好吧?不过是几封信,有什么重要的?”严棣音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不,很重要,非常重要。”严棣心睁开眼,像是沉睡千年,终于醒了时的容颜,“当年,我爱上的是写给我这些信的女孩子——难怪他曾叫她向日葵;难怪——我怎么会没发现呢?”他想起了许磊钦的无心提示,更懊恼自己的迟钝。
“你说你爱的人是——连缤葵?”李绫瞪着大眼,呐呐地再问一遍。
李绫的惊讶,霎地让严棣心回了神,他抬起头,不发一语地朝李绫望着。她的明眸依然晶莹得让人流连,她们脸孔仍是细致得无可挑剔,还有她的身材、她的气质都是那么地让人着迷……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觉不到那一份自心底蔓延上来的涟漪,突然间,严棣心醒了。他才惊觉到,原来他始终没爱过李绫,他爱的,一直是他心底描绘出来的李绫,而这样的描绘,却是由那些信所点滴累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