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单家的寄卖香炉向来价钱公道、来源清楚,客人、工匠都十分放心购买、寄卖的。
「好呗,只好我花钱买下它,谁教我将人家给分尸了。」单燏想到要花钱买个她不用的香炉就难过。
呃?单燏眯起眼眸,看著左手拿著的香炉盖,一翻,脸色微变,起身将它拿到窗口,藉光看个清楚,那隐约显现的白色不像是铜制香炉会有的东西。
「玉?怎么会有玉在盖里头呢?」单燏拿了抹布将盖里擦乾净,赫然发现盖里镶了块白玉,她轻轻一掰,那玉立即脱落。
那白玉微沁郁绿,光泽细柔油润,像丰脂般。
「好玉。」单燏眸二兄,闪著银亮的光芒,见著这块玉,就似见著白花花、闪亮亮的白银一般。「这块玉价值不菲。」
这真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老天爷还是眷顾她单燏的。
单燏绽放绝丽笑花,用条帖子将白玉收好,放入怀袋,心情大好。
「有人在吗?」外头传来询问声。
单良被她支去监看工人裁香木,整个铺子只剩她一人,她连忙应道:「欵,客倌儿,人在这儿呢!」
她抬手掀起竹制珠帘,浅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一仰首,笑容僵住,唇角有些抽搐,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哟,公子,你专程送钱来的吗?真是不好意思呵,还劳烦你跑这么一趟。来来来,请坐请坐,本姑娘可不想被人说我不懂待客之道。」
她定向铺子里供客人歇坐的桌椅,翻杯倒了两杯茶。
「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在下不是来送钱的。」低沉的嗓音毫不隐瞒讶异与怒意,苍浥陕大方坐下,朝单燏露出个冒火的笑容。
怎么也想不到冤家路窄,昨日才不欢而散,今日又碰头。想他问明小二哥何处有识香炉的能人,小二哥头一个便指向单家商号,於是他用过午膳後前来,却没想到……
又见这姑娘。
「不是送钱来?那你来做什么?」单燏板著俏脸,瞪著苍挹玦,见他不客气的拿趄茶杯喝茶,一双黑瞳更是险恶的眯起。
哼,见他那沉沉钝钝的模样她就有气,要不是他挡了她的路,她也不至於追不回钱袋。
昨日放他一马,今日他立即提头送上门来,教她怎么不「凤心大悦」?可他一句话就将她满心的喜悦浇灭了。
「单家主子呢?我有事找单家主子。」苍挹玦挑眉,无视於单燏的火气,迳自问道。
「单家主子……」单燏扬高眉,睨著苍挹玦,脸色干变万化,最後汇成一朵笑靥。
「是,单家主子,在下有事相询。」苍挹玦不愿与单燏再起冲突,否则他有预感自己又将会欠下一笔压根儿不必付的「巨款」。
「找她相询何事?」单燏装模作样的坐下,轻柔问道。
「姑娘,在下昨日与你的嫌隙,可否暂且搁在一旁,在下找单家主子有要紧事——」
「你欠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就不是要紧事吗?」单燏一听,差点拍桌翻桌。「公子想找单家主子,行,一百五十两银子先交出来,再加上本姑娘的跑腿小费十两银,还有利息,共两百两。」
「姑娘,你……」苍挹玦难以置信的看著娇俏的单燏,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你别太过分了!」
两百两引明明就是她硬拗,这小妮于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不可理喻的一个。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苍挹玦此刻却有股冲动直想给单燏一点教训,让她知晓何为为人之道!
「我?我怎样?一句话,你不赔钱给我,单家主子就不会出现,你的要紧事儿……对我来说,又不要紧。」单燏朝他扮鬼脸、吐舌头,得意洋洋的说。
「你……」苍挹玦为之气结,想起他的任务,两相权衡之下,大叹其气,「算你狠!」
「我这么可人又娇美,哪里狠来著?」单燏笑嘻嘻地看著苍挹玦自袖袋中掏出银票和碎银,点清将之收妥後,她又倒了杯茶水。「来,公子请用茶。」
「姑娘,单家主子呢?」苍挹玦只希望单燏快从他面前消失,否则不知又会被坑多少银两?
钱财乃身外之物,但他不是散财童子,专门散财给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单燏娇笑,「公子怎么称呼?哪里人呀?来泉州探亲还是做生意?打算待几日?家里有无妻小?」
一串问语溜得似水般自她红艳樱唇滑出,听在苍挹玦耳里却犹如落石山崩,砸得他想立刻放弃,起身离开。
可他不能!三个月了,他都已追到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放弃不得。
「在下姓苍,苏州人。」苍挹玦沉声回道,「单家主子到底身在何处?」
「就是我呀,苍公子。」单燏喝口茶,挑明招出。
「姑娘,别玩了,在下已给了你银两,你不该不守信诺。」苍挹玦皱起眉,冷冷说这。
他不该相信她的!这小骗子!
「开玩笑!本姑娘姓单名燏,就是单家的主事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可以到外头随意捉个路人探询我单燏的大名,相信他们给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单燏见多了像苍挹玦这类的人,看准他的「要紧事」可挣得比较多银两,因此面对他的质疑也就下以为意。
苍挹玦不语,思量该下该开口问?
「公子啊,你有话就快说,本姑娘很忙的。」单燏还想著要把里头被她摔坏的香炉修黏好,挣几块钱。
「单姑娘,且慢。」唉,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真是的,你是不是男人啊?婆婆妈妈的!」单燏看准了苍挹玦不擅与人争辩,偏爱在口头上欺压他。
「在下若非男人,姑娘不就不是女人罗?」苍挹玦闻言淡笑,缓缓回道。
这小妮子性子倒急切,一刻也不得闲,叽叽喳喳地似只活蹦乱跳的云雀儿,若非她出口要钱的本事高超,不失为一名可人儿。
「我当然是女人!」单燏咬牙反驳,「有这么美的男人我也认了!」
「单姑娘能言善道,在下甘拜下风。」苍挹玦见单燏这么有自信,不禁失笑,满肚子被单燏欺压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若不是为了传家宝玉,他何必让她调戏?
「苍公子此言差矣,说吧,何事相询?」单燏乐得呵笑出声,但也懂得适可而止,抛了个媚眼给苍挹玦,将话题转回。
仔细端详这男子,见他器宇轩昂、不卑不亢、谈吐有物、出身不低,单燏灵眸一溜,盯著他的面容,久了,倒是发现他不若江南男子的面若桃花,也不似北方男儿的刚猛强劲,倒似南北的融合,劲柔同在,忒是有趣。
瞅著瞅著,单燏的双颊一红,连忙别开视线稳住自己急跳的心,暗骂自己竞发起痴。
苍挹玦无视於她的媚眼,自怀里取出一纸画,上头绘有香炉的模样。
「单姑娘可曾见过画上所绘的香炉?」
「待我仔细端详。」单燏取过画,一见上头的香炉,俏颜蒙上一层阴影。
这……这不是她方才摔坏的博山香炉吗?单燏心下暗自喊槽。
「怎么?单姑娘是否曾经手过这模样的香炉?」苍挹玦见单燏脸色有异,遂问。
「呃……这个……」总不能同财主说那个香炉目前正横「尸」在里头的桌上吧?
「单姑娘有话下妨直说。」只要玉还在,香炉的完整与否他下在乎。
「这是博山香炉吗?」单厢衷心希望他回答不是。
「是,是博山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