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啊!」只听她大叫一声,然後苍挹玦被人当成地毯的踏过,他身上搞不好还乡了好几个足印。
单燏忍住痛楚自这个不长眼睛挡人财路的巨大碍障物身上爬起,捂著撞疼的鼻梁,不管被她撞倒的碍障物是否安然无恙,迳自继续追著那些窃走她钱袋的偷儿们,但先机已经失去,一个眨眼,他们早已逃去无踪。
「太可恶了,那里头的银两可不少……」单燏水眸浮上一层雾气,为她失去银两感到痛心无比。「那些可恶的偷儿,竟然敢偷我的钱袋,要不是我撞到人……」单燏愈想愈伤心,那钱袋的银两是她省吃俭用存下来,预备今儿个买新发钗慰劳自己这个月的辛勤的,可是……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了!
「对,要不是那个被我撞到的人,我绝下会追丢的!」单燏擦去盈眶的泪珠,这才发现自己下只心痛,手脚和鼻梁也很痛。
她转身寻著那被她撞倒的人,决定要那人赔偿她身心的双重损失。
「公子,你还好吧?」目击「惨案」发生的路人们伸手扶助被撞倒又被踩踏过去的苍挹玦。
「还好。」只是觉得自己前胸成後背,双脚成双手,伤不重,但疼痛恐怕会占据他的身体一阵子。
「你好我不好。」
苍挹玦闻声回首,只见一名娇小的少女站在他身後,嗓音清脆,语气含怒,一双灵眸正漾著下悦的眸光瞪著他。
「姑娘何出此言?」苍挹玦见她衣裳微乱、发鬓微紊,但仍不掩美色。
这少女是一块好玉,且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可她那双若星般璨然的黑眸似火,就像受到沁色微染成赭红的白玉般,为白玉增添光彩。
不由得,苍挹玦平静的心湖犹如教人抛掷扁石般地激起了好几圈涟漪,令他有些下知所措,想移开视线,却又教她那双眼眸给吸引住,不舍离开。
「你站在大街上妨碍本姑娘追偷儿,害我身子受伤,害我追丢偷儿,心灵严重受创……」单燏拉里拉杂的说了一堆,说得苍挹玦好似无一是处。
苍挹玦适才满腔的旖旎教她那串的责怪给打破。
初至泉州,没听过单家大小姐名号的他觉得自己没有错。
街路虽大,但到处都是人,她要撞上自己也无可厚非,严格说来,他们两人都有错。
但他见单燏是姑娘家,虽是她撞上自己,可他总得保持风度,才想道歉了事,又听见了他二十六年来所听过最离谱的话语——
「综合上列所述,你得赔钱!」单燏单方面下了结论,伸出手来,要苍挹玦付钱了事。「我钱袋里有五十两银子,二十文钱,加上我的医药费,收你二十两银子好了,再加上本姑娘精神受创费……三十两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凑个整数就一百两银子。」
单燏说得口沫横飞,苍挹玦听得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老天!他活了二十六年,生平首见如此吃人的要钱法。
「姑娘,在下——」苍挹玦才起个头,就让单燏给抢白。
「怎样?你想赖帐呀!你身上没有银票、银两、白银、铜钱没关系,本姑娘也收同值货品的,像你腰上的玉带钩、发带上的玉、小指上的玉环都可以抵还,姑娘我不介意。」单燏上下打量苍挹玦後,迅速看出他身上值钱的物品下少,袍衫的料子是上好的绵缎,气势不凡,想必家世下差,收他区区一百两还算太少。「不过,本姑娘不收借契。」
谁知道收了契,放了人之後,他会不会逃个无影无踪,到时候她上哪儿找人要钱?
「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意思要付钱。」苍挹玦有风度的微微一笑,将单燏的话语当成笑话。
三个月来,他为追查苍家失窃的香炉循线来到泉州,一路上风尘仆仆、疲累尽显,至泉州後,他只想找间好客栈好好的休息,才问明路人方向,未料一个转身就与这少女相撞。
无端惹来胭脂是非,是苍挹玦始料末及的。
「什么付钱?你又没有买我家的货和香,付什么钱?」单燏黛眉一挑,「是赔钱,你得赔钱。」
「姑娘,在下不认为必须赔钱予你。」苍挹玦认定单燏是单凭一张嘴便想诳人钱财的骗子,态度也渐趋强硬,虽仍带著笑意,但之中的严厉意味不言可喻。
「啥?你害我追丢了偷儿,害我撞到你,害我丢了钱袋,害我心灵严重受创,害我这个月犒赏自己的发钗长翅膀飞掉……是你,都是你,你竟然还不打算赔我钱,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单燏说的话分明是推诿之辞,可无一人敢「仗义执言」。
单燏的「恶势力」早已深入民心,她的死要钱也是家乡父老无人下知无人不晓的,只要惹上她大小姐,她巧立的名目多到令人昏头,加上她姣好的美颜、明亮的笑容,鲜少有人会对她真的生怨气。
「姑娘,分明是你眼睛太大没瞧见在下站在路旁,在下被你撞倒,没向你收取医药费已是仁至义尽,你反过来要在下赔钱,未免太说不过去。」苍挹玦正色辩解,沉下的嗓音透著些许旅途的疲意与怒意。
「本姑娘不跟你计较只要你赔钱了事,你反倒拿乔,分明是强龙硬压地头蛇呀!一俏眸一溜,单燏心头怒火甚炽,可说话的口气愈显娇柔,几乎要化了在场男性们的骨头。
「姑娘,在下同你说理,你别不讲理。」苍挹玦不愿节外生枝。
他一路走来,行踪隐密、行事低调,为的就是免去祸事,招来官府的注意。
只因他寻的不是他物,而是个「香炉」,在这个敏感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宫府而酿成祸端。
怎料,这一路的用心良苦全栽在一名少女手上。
「理?本姑娘只要扯到钱财之事,同你说上十天十夜的理都可以,可本姑娘话说多了口会渴、身子会累、肚子会饿,除了『说话费』,公于你还得再另付姑娘我茶钱、吃饭钱,还有车资。」
苍挹玦此时明了与单燏再说下去,黑的都可能被她说成白的,到时候他没错都会被她说成恶贯满盈,於是拧眉摇首,一拂袖,转身离去。
「喂!你别溜,从没人欠本姑娘钱敢溜的!」单燏见他突然转身迈步离开,一愣,回过神後赶紧跟上去,深怕讨不到自己的「精神赔偿」。
一干人见男女王角离开,虽好奇这外地公子哥同在地铁算盘两强相争孰胜孰负,却无一人敢跟上去看後续发展,只因单燏收取的「看戏费」可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
无戏可瞧,他们全作鸟兽散。
剩下的,是单燏周身缭绕的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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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倌儿,欢迎欢迎,请进,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哥热情的招呼声在苍挹玦踏进「悦宾楼」时立即传来。
「住店。」苍挹玦环视整个大厅,这悦宾楼是他三个月来住过最好的地方了。
「是——」小二哥一声「是」尾音拉得老长,「掌柜的,客人住店罗!」然後他一个弯腰,「公子,请至柜台登记。」
「嘿,来罗!」掌柜的闻声自内堂出来,见客人上门,展露笑容,拿起毛笔,翻开住宿名册。「公子和小娘子同住一间房?」
「小娘子?」仓挹玦听见掌柜的问话,眉头微拢,「掌柜的,我是独身一人投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