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老爷子降罪!」苍家总管苍明打躬作揖,甚至跪了下来。「偷儿混入府来是属下的疏忽,香炉被窃全都是属下的错,请老爷子处罚!」
「请老爷子惩罚!」一群仆役全跟著总管如是喊著,声音直传到围墙外。
「东西都不见了,处罚你们有何用?」苍海重拍上好桃木实心椅的扶手,哀叹下已,「那香炉是我们苍家的传家香炉,不见得值钱,却是我们苍家的宝啊!就这么……这么被窃走,教我如何下黄泉去见苍家的列祖列宗?」
「老爷子,属下已派人寻线追查——」
「罢了!罢了!别再说了,等有消息再前来通报,统统给我下去!」苍海一声令下,所有仆役立即鱼贯而出。
一名身著大襟、右衽、宽袖袍衫,袍衫以上好丝绢裁制而成,织有精美花纹的男子缓步走来,见仆役们垂头丧气的模样,於是伸手拦下定在最後的苍明。
「啊,少爷。」苍明看清拦下自己的人後,连忙行礼。
苍家少爷苍挹玦今年二十有六,为苍家的继承人,十岁双亲遭劫不幸去世,亲眼见自己双亲死去的他由祖父苍海扶养长大,目前主掌苍家玉石运输以及加工雕刻。
「明伯,发生什么事了?怎的大家都垂头丧气?」低而沉的嗓音带点犀利的询问,即使放轻声音,听来仍带威严。
「少爷有所下知,夜昨您没回来,居里就遭偷儿。」
「损失估计如何?」苍挹玦一听,浓黑的眉微拢,黑玉般的眼眸透著一抹迫人的气势。
「库房一些成品被窃,更重要的是——」苍明的话语教仍在厅内的苍海截断。
「玦儿回来了吗?」苍海老沉的声音传出。
「是的,爷爷。」苍挹玦朝厅内喊道,而後偏首与苍明低语:「明伯,一会儿我去找您,您再同我详述。」
「是,少爷。」苍明行礼,目送苍挹玦进议事厅後才缓步离去。
苍挹玦一进议事厅,立即瞧见苍海坐在上位的圈椅,手持玉如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抓著痒,神色颓败。
「爷爷。」苍挹玦止步,朝苍海抱拳,「孙儿听明伯说昨夜遭偷儿?」
「是啊!」苍海朝苍挹玦招招手,苍挹玦上前,只听闻苍海沉声一叹,「玦儿,咱们的传家宝玉也被窃走……这可怎么办才好?」
苍海气发了一顿,整个人像消了气的球般消沉下已。
「爷爷,您放心,说到玉,咱们苍家掌握的讯息还不精准吗?我相信那无知小贼很陕便会知道得罪我们驰骋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苍挹玦倒不似苍海那般忧心忡仲,乐观的安抚著爷爷。
只是心下不免怀疑,他们苍家的传家宝玉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怎这偷儿神通广大至此,能窃走他们苍家的传家宝玉?
「玦儿,你不知道……那块宝玉……」苍海欲言又止,伸手握住苍挹玦的手。「我担心的不是寻不回宝玉,而是……那块宝玉……」
唉!若不是传家宝与圣上要的东西相仿,他何必如此心焦?
「爷爷,这儿只有你和我两人,有话下妨直说。」苍挹玦见爷爷如此慌张,不由得凝聚心神倾听苍海说话。
「块儿,我近来与苏州城内一些达宫贵人往来之时,他们告诉我一项由大内传出的轶闻,下知是真是假,但现下看来是真无误。」苍海两眉纠结,语气深重,面色凝肃。
「爷爷,到底是何事?」苍挹玦向来只掌理玉石的运输,至於雕成玉器後如何让其售出,便是苍海负责的范畴。
苍海向来与权贵来往甚密,总会比旁人多些管道得知一些动静,而他这把年纪仍无法将事业放手,实因苍挹玦天性不喜与人交际且除非必要不言语,才会至今仍无法全数继承苍家的事业。
「当今圣上下密召要天下各巡抚、总督和布政史寻找龙九子,说是龙九子将会危害我们大明皇朝的江山,要捉它们祭天。」
「龙九子?」苍挹玦在脑中翻找著有关龙九子的传说,不禁失笑,「当今圣上未免胡涂,这龙九子不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一些用器和建筑会用到的图像吗?找龙九子不就得将这些器物和建筑全毁了?」
无稽之谈。苍挹玦块扯动唇角,为当今圣上的昏庸感到无奈:然而他们却生活在这样的皇帝掌控之下。
「听说国师指定九个方位,其中狻猊出现的方位正是咱们浙江行省和稍南的福建行省,你下觉得最近一些官差都在搜集有关狻猊形象之物吗?」说起这孙子的沉稳,苍海只能一再叹息。
苍挹玦偏头回想,点头称是,「这倒是,最近常见官差手里拿著香炉,偶尔还见他们搬走寺庙的坐狮。」
近来城内一切与平日无异,却过於平静,宛若死水,反而让人感到不安,加以官差动作频频,惹得人心惶惶,原来全是为了捉接猊。
可狻猊是传说之物,真能为凡人所猎?即使身为天子,亦能猎得此传说之物?
「说到这个,咱们苍家的传家宝玉好死不死正是被镶在香炉上,昨夜咱们遭偷儿,连香炉带玉也不见了,你说这巧不巧?」苍海最为呕气的,不过如此。
天意弄人,他又岂能和天斗?
「怎会有人将玉镶在香炉上?」苍挹玦只听闻过他们苍家的传家宝玉,却未曾见过;没想到原来是镶在最下可能镶的地方。
香炉多以铜合金和陶瓷铸成,若有玉制香炉也全是以玉雕成,鲜少有玉和陶瓷或铜合金混合制成香炉的。
「这就是咱们苍家祖先的妙思之处。」苍海一句话堵死苍挹玦的疑问。「王香炉虽然少见,但并非没有,而苍家先祖将玉镶於香炉内,也是为了避罪,却没想到到了我这代——」
「爷爷,勿虑,您的身体重要。」
「我只要一想到狻猊这事儿,再想到咱们的传家玉就镶在香炉上就头疼,才想著要防,香炉就被偷走,这……这……」
「莫非爷爷您怀疑这窃玉之人与宫府有关?」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应该说,任何事扯上朝廷与宫府都很难办,若是银两能输通那倒还好,怕就伯沾上连银两都无法解决的事。
「傻孩子,饭能多吃,话别乱说,你爷爷我只是同你说有这条消息,要你多多留意。」苍海语问透著抹异样。
苍挹玦微眯起眼来打量苍海,隐约觉得不太对劲。「爷爷?」
「我说块儿啊!」苍海搭住苍挹玦的肩膀起身,定下阶梯,往议事厅外走去。苍挹玦跟在其後,眉头因他这声叫唤而微拢。
听苍海的语气,很可能会命令他追查传家宝玉的下落,为了爷爷,再不愿,也得硬著头皮接下。
「孙儿在。」
「传家宝玉就交给你去追查了。」果不其然,苍海打的是这个主意。
「孙儿领命。」苍挹玦认命,这传家宝玉苍海甚是重视,不找回来,苍海肯定会茶饭不思。
即便他对那传家宝玉的重视不似祖父,也会因祖父的要求而将之寻回。
「传家宝玉的形样,就是爷爷房里那从不点香的香炉,你想起否?」苍海的话语勾起苍挹玦的回忆,想起那总是搁在几上却从未有过薰香的香炉。
「可爷爷,香炉的模样非狻猊……」他记得是博山香炉,而不是雕成狻猊的模样。
「管他是不是狻猊的样子,重要的不是香炉,而是香炉里的玉,香炉被窃是事实,追回它才最为首要。」苍海的眼神有些闪烁,话语问与先前的说法有所出入,苍挹玦虽觉有异,但没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