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啊?」单家在泉州算是大户,指的不是其姓众多,而是其财势,且与官府关系还算打得好,捕头也不会太为难他们。只是上头交代,他总得做个样子,虽然他不知道找狻猊这东西做啥?
「回差爷,没了。」单燏态度低调,一双明眸直溜转在一旁苍挹玦的身上,映现在瞳底的疑惑明目张胆的投射著。
苍挹玦也大方的任她看,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让单燏深觉自己看人的功力似乎退步了下少,明明见他是好欺温吞的性格,怎的从竹梯掉下来後感觉即些微定样?
她的怪异举止惹来捕头的注意,跟著,苍挹玦这原本不纳在捕头眼里的人也成了他注意的对象。
他瞧苍挹玦身著青色袍衫,隐约可见袍衫上织就的花纹,相貌堂堂,气质温雅稳重,一时认不出他是商人还是文人?
「喂,你。」捕头查看香炉的空档,伸手指向苍挹玦。
苍挹玦与捕头的视线对上,随即缓然闪避,他抱拳行礼,「差爷。」
「你是干啥的?为什么在这儿啊?」
「回差爷,在下是前来与单家小姐谈生意的。」苍挹玦态度不卑不亢,沉著以对。
「打哪儿来的?你不是本地人吧?谈什么生意?」捕头怀疑的目光不住地往他身上丢来,让苍挹玦差点以为自己是凶神恶煞之徒。
「回差爷,在下打苏州来,做点薰香的小买卖。」苍挹玦知道自己外地人的身分会为自己带来麻烦,却没想到才到第二天麻烦就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单娇开口替他解围。
「差爷,苍公子是我们单家的老主顾了,每年总会来咱们泉州两三回,可能差爷您都碰巧没遇著吧!」
苍挹玦斜眸盼著她,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对她先前的一些恶劣举止所产生的气愤,在她今日一连串的行止之间逐渐淡化。
单燏倒显得自在,好似她刚刚只是在话家常。
「喔……」捕头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苍挹玦身上。「单家小姐,不好意思,上头交代,与狻猊有关的东西都得带回去查扣,你担待些呵!」
提到「狻猊」两宇,单燏与苍挹玦两人眸里皆闪过一道光芒,但都不动声息。
「差爷,您拿走呗,不会让您难做人的。」单燏疑云丛生,心砰砰跳个下停,一方面为家中那只「狻猊」担心,一方面还得粉饰太平。「只是……差爷,不知『上头』命令您搜集这些东西有何用处呀?」
苍挹玦则是因捕头这番话再次证实苍海所言下虚。
「本捕也不知啊,我还是比较爱捉人犯,做这种事好像是官欺民一样,怪下舒服的。」
「差爷,哪儿的话,您也是奉命行事呀!」
「单家小姐,我就知道你够爽快。」
「生意人呐,只求平平安安讨生活,而差爷是维系治安的重要人物,不给您方便,给谁方便呢?」即使心里已将这三名官差煮过、杀过、砍过,单燏脸上的笑容依旧璨烂异常。
送走宫差,单燏转身背对门口,笑容像海水退潮般迅速收回,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的收拾著桌上没被带走的香炉。
「单姑娘?」苍挹玦再次领受她变脸的功力,这回多了点担心,深伯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危害他人。
现下铺子里就只剩下他和她,难保她不会气极迁怒於自己。
「干嘛?」单燏甜柔的声音渗入些许瘩瘂。
「你没事吧?」被带走的两个香炉雕工精细,想必是出自手艺高超的工匠之手,价值必定不在话下。
见识过她坑钱功夫的苍挹玦推想得出单燏的爱财心性。
「怎可能没事?那两个香炉早被客人给订下,约好三日後交货的,现下货被带走,教我到何处生两个香炉出来给人啊?」单燏将手中的香炉塞到苍挹玦怀里,自己也捉抱了几个,往里头走去。
苍挹玦低头看著怀里的香炉,轻吁口气,也转身跟了进去。
见单燏欲哭的模样,他还真不习惯,他宁愿见她张牙舞爪、仗势欺人的狂嚣模样,也好过现在这般颓丧的她。
「说明原委,请客人将提货日延缓,如何?」苍挹玦爬上适才害他险险受伤的竹梯,觎眼在底下负责稳住竹梯的小人儿。
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竞在替她想方子解决,有些不敢置信,但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他也只好当自己是无心脱口而出的结果。
「信用,信用,不能缓,咱单家商号从下迟交货品,也是靠著这股诚信,才建立今天的基业,怎可以在我手上打破呢?」单燏小手紧捉著竹梯,克制著摇晃它的冲动。
方才发生的意外她还记忆犹新,她可不想在失了一次信用之後又害死人,那他们单家说不定会毁在她手里。
她担下起这个罪过。
「可那是下可抗拒的因素,不是吗?」取过单燏递来的香炉,苍挹玦将它们全安放好後,缓缓下阶,离地还有几阶的高度时,他一跃而下,安稳落地。
「是也不是,早知别那么诚实将香炉拿出去。」单厢小嘴嘟得老高,像只鸭子。
「你刚才下是还在口里念著诚信两宇?」苍挹玦拂拂衣角的尘埃,笑道。
单燏皱起小脸,满心下悦。
「你故意的是吧?挑我语病,是不是在报复我要你赔两百两银子啊?告诉你喔,那两百两银子我是绝下会吐出来还给你的,别以为你帮了我这点小忙,我就会还你。从没入了我单燏袋里的银两还会再原数奉还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单燏连珠炮似的说完,微喘著气,补足一口呼出去的长气。
苍挹玦原想出口反驳,但仔细一瞧,看出单燏是有口无心,扯开个笑容,不想与之计较,仅淡淡说道:「我想今日不宜再久留,在下告辞。」
说完,他即越过她离去。
单燏在他步经自己时,又嗅到那淡冷的气息:心一动,也觉得自己刚刚那顿脾气来得莫名,白白让苍挹玦受气,是她不对。
「苍公子!」
已走至虚掩门边的苍挹玦侧身以对,「还有事?」
「对……对不……呃……你说的东西我有见过,但目前不在铺内,请公子明日再来,到时必定双手奉上。」单燏双颊染上一抹浅红,笑花耀眼,整个人像午日照映海面波澜反射的璨亮星芒。
苍挹玦一愣,将她此刻的笑容烙进眼底,感觉无痕的心湖因此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平息不了,而他,似也无意平息。
「多谢单姑娘相助,明日在下必定现身。」稳住那奇怪的心绪,苍挹玦头也不回的离去。
出了铺子,才发现自己在那里待了整个下午,此时泉州城教夕阳的余晖笼罩,飞檐屋瓦染上一圈薄薄的光晕,让他想起单燏的笑容。
「呵呵。」他笑叹两声,举步回客栈,身影拉得老长。
单燏在苍挹玦离去後,好一会儿才回神,她捏捏笑僵的脸颊,顿觉莫名。
「我干啥对他那么好哇?!」单燏自问,但无人回答她。
她摇摇头,看看天色。
「这么晚了?!今儿个生意没做成反倒损失啊,还是早早收店,早早休息。」
於是她收拾好铺子,将先前藏起来被她摔坏的香炉包好带著,门上锁,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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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啦——我不管——我不管——下管、不管、下管、不管——」狻猊的哭叫响彻云霄,让塞了耳塞的单燏下得安宁的拿下耳塞,起身面对半浮在空中、伸长腿呈坐姿、哭闹不休的狻猊,手一伸就往它的耳朵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