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威,不要打女人。」
袭衍威的脸色倏地变得十分阴沉,他环顾一眼逐渐围观过来的賓客,及堂兄护住汪紫薰的那只左手,不悅地道:
「堂兄,这是我的家务事,请你不要插手。」
该死!袭自琮有什么毛病啊?怎么突然管起他的事来了?
汪紫薰眨了眨刺痛的翦水双瞳,试着将懦弱的泪水逼回去。「相公,求你不……不要生气了。」
她低着螓首,不知所措地绞动葱白玉指,清柔的俏脸染因恐惧而变得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袭自琮的眼眸深处慢慢凝聚一道锐冷的寒光。「衍威,凡事不要太过分。」
袭千瓖看出这是他大哥即将发怒的征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虹情,叫堂嫂带你去吃东西。」
现在可不是他大哥那要命的软心腸发作的时机,就算他看不惯袭衍威教训妻子的方式,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大姐姐,虹情肚子饿了,我们可不可以去吃东西啊?」
袭虹情撒娇地拉了拉汪紫薰的衣袖,鬼灵精的她哪会不懂得察言观色。
汪紫薰不安地抬起脑袋瓜子,小心翼翼地询问袭衍威。「相公,可以吗?」
袭衍威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小心照顾好虹情,不然有你好看的。」
汪紫薰悄悄松了口气,她没有天真到以为袭衍威饒过她了,但是,能获得一个喘息的时间也算不错了。
※ ※ ※
当晚——
「袭家庄」摆下豪华的筵席,宴请每一位前来祝賀的賓客们。
只听到端菜送汤声不绝于耳,喝酒划拳声也此起彼落,好不热闹啊!
酒过三巡后,袭大宇笑呵呵地坐了下来,那张福泰的老脸上不但红得发亮,还有掩不住的得意和几分酒意,伴随着从他嘴中不断溢散出来的朗笑声,更显得他心花怒放、喜气洋洋。
「老爷爷,大姐姐呢﹖」
袭虹情娇脆的嗓音立刻从隔壁桌几响起。
「虹情,要喊伯父才行。」
袭自琮低声地纠正身旁的妹妹,由于袭千瓖不喜欢这种吵杂的场面,所以照顾袭虹情的责任就落在他身上了。
「自琮,没关系 ,虹情喜欢怎么喊就随她吧!」袭大字慈祥地笑道:「虹倩,你问的是哪位大姐姐啊?」
袭虹情露出天真的笑靨。「就是紫薰姐姐啊!她教我弹琴,好好玩喔!我好喜欢她喔!」
「紫薰﹖﹗」只见袭大宇的二媳妇凤仪轻蔑地撇动唇角。「哼!那女人只会惹爹生气,她哪敢出来啊!」
她精明的丽颜上写满了鄙夷,自从她嫁进袭家后,就一直看汪紫薰不顺眼,除了讨厌她老爱裝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外,更痛恨她抢走了她理想中的丈夫人选,占了「袭家庄」大夫人的位置。
「凤仪。」袭大宇的次子袭衍武,同时也是凤仪的丈夫警告地瞪她一眼。「别在爹的寿誕上乱说话。」
家丑最好不要外扬!
「难道我有说错吗﹖紫薰本来就不讨公公的欢心嘛!」凤仪无视于丈夫的警告,继续提高声音说下去。「她嫁进袭家那么多年,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生过,真不知道我们袭家养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做什么?」
顿时,现场陷入一片沉默,气氛显得有点尴尬与诡譎,不过,更令人納闷的是,凤仪说出这番恶毒的话语后,竟然没有人挺身为汪紫薰说一句话,这包括她的丈夫与公公。
袭自琮的黑眸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他伯父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纵容媳妇说出这种话呢?难道他也认为女人的价值就只是生孩子吗?
「大哥,不下蛋的母鸡是什么啊﹖母鸡怎么会不下蛋呢?」袭虹情睁圆了困惑的美眸,明知故问。
袭虹情的心智虽然一直停留在九岁,但这并不表示她听不出来凤仪在说汪紫薰的坏话。
「别说话,快点把东西吃完。」
袭自琮摸了摸袭虹情的后脑勺,同时,那双深沉的黑眸不赞同地橫睇了凤仪一眼。
「自琮,让你看笑话了。」袭大宇上扬的嘴角依然笑呵呵的。「凤仪就是这个性子,你听一听就算了。」
「我明白了。」
袭自琮终于明白汪紫薰那惊惶、退缩的态度是怎么来的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大概是因为没有生下儿女,所以不受公公与丈夫的寵爱。
袭虹倩没有如愿见到她的大姐姐,可爱的嘴角立即垮了下来,她用竹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碗中的饭菜,一脸的不高兴。
袭衍威敬了父亲一杯酒后,才注意到小堂妹那闷闷不乐的神情,他连忙讨好地问:「虹情,你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喜欢桌上的菜呢﹖」
他虽然不满父亲那么重视袭自琮他们兄妹,但是,在他父亲的面前好歹也要假裝一下,況且,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堂妹的。
「我要紫薰姐姐陪我吃饭。」袭虹情不理会袭衍威,她可怜兮兮的朝她大哥抱怨。「我不喜欢这里的人,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会偷偷骂我、欺负我,我只喜欢紫薰姐姐一个人。」
袭大宇那原本笑得合不拢的嘴突然闭起来,来回瞪视着儿子、媳妇数眼,然后橫眉怒目地问:「虹情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恶!他前几天明明交代他们要对袭虹情友善一点,并且对她的不正常视而不见,没想到他们全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爹,我们怎么可能会欺负虹情呢?」凤仪强作笑容的说:「她长得那么甜美可爱,我们疼她都来不及了,根本不可能欺负她嘛!」
嘖!小笨蛋也会告狀啊!她真是看走眼了。
袭自琮拧起两道冷峻的俊眉,严厉地审视他们满脸心虛慌张的神情。
「虹情不会说谎。」
他们的父母早逝,在他和袭千瓖细心的教养下,袭虹情的痛虽然一直无法治愈,但她却比一般同龄的姑娘还要慧黠甜美,她的同情心虽然丰富,但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她善良热忱,而且从未撒过谎。
袭大宇捻了捻及胸的长鬚,打圆场地朗笑几声。「自琮,是我管教无方,你别放在心上。来,我们再干一杯。」
袭自琮內斂的瞳眸定定地盯着他伯父那无所谓的笑容,直到看见他嘴边的笑容有点僵了,才端起酒杯缓缓啜了一口美酒。
「伯父,明天我们就要告辞了,船行还有些事等着我们回去处理。」
「自琮,你们才待一天而已,干嘛急着回去呢?」袭大宇皱起眉头,连忙出声挽留他们。「再留下来多玩几天嘛!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是啊!堂兄,我尚未尽地主之誼带你们四处游玩呢!再说,我们之间的合作计画也还没谈好,你们先不要急着走嘛!」
袭衍威在心里暗暗叫糟,与「千里船行」的计画没谈妥不打紧,但他的私人计画可是非执行不可。
「我不待在虹情不受欢迎的地方。」袭自琮低沉的嗓音充满不悅。「虹情,我们离开这里。」
「好。」袭虹情开心地跳起来。「那我们可不可以带紫薰姐姐回家?」
「不行。」袭自琮面无表情地带着袭虹情离开。
※ ※ ※
直到晚上,汪紫薰才有时间处理脸上的伤。
虽然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脸上的红腫早已变成乌黑的瘀青了,但她仍将「青草膏」涂在左颊上,只求降低一点刺痛的感觉。
擦完药膏,她的泪水也因疼痛而流了下来。
「唉!真倒楣……」
汪紫薰一边轻声埋怨,一边把「青草膏」收进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