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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客是姐夫跟姐姐的事,我不用出去见客。”事实上,从她搬来都统府之后,从来不曾出去见过来拜访姐夫的同僚。

   

  “都统一大早就去办事,多罗郡王找的不是都统,而是小姐。”

   

  “我?”想起那个高瘦的青年,拈心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我跟他不熟。”

   

  “熟不熟我可不知道,只知道高高在上的郡王找小姐,说是为了要拿你从金大大家里带出来的诊尸纪录……啊,梳头、梳头!还好都统老爷定时安排京师有名的商家来为小姐跟夫人打点,不然奴婢真不敢想像您要穿什么去见郡王。”

   

  拈心困惑地任她套上碎花单袄。“他只是来拿东西而已,不必这么费力。”

   

  翠云翻了翻白眼,不再白费力气地同她说理了。三年前都统老爷先是迎一名汉女过门,过了半年,夫人娘家的妹子跟着搬过来,都统老爷事先就吩咐过,说这个小姐是特别的,不管她说了什么,她们都得去做。

   

  原先不明白什么叫特别,后来才发现特别的是她的脑子,也才得她有个姐姐让都统大人看中,从此生活无虞,也不用担心老了嫁不出去。

   

  “哎,小姐,你可要记得待会儿见了郡王,别再僵尸僵尸的叫,他的地位比起都统老爷可尊贵多了,年纪轻轻就受封郡王,在大清是少有……”翠云口沫横飞,准备要让她了解郡王的地位有多崇高。拈心皱起眉头,想起曾听过翠云说过话,那话从下午说到晚上还没有结束,让她半夜连连恶梦。她迅速拿起诊尸纪录,说道:“昨天师傅已经说过一回,我都清楚啦。”随即跑出房,往花厅而去。

   

  花厅里没有任何仆人,只坐着一名年轻的男子。他听到细微的足音,将喝了一半的茶放下,抬眼笑道:“拈心姑娘,你躲在门后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的脸微微泛红,从门后走进厅内。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过她,从她的裙,顺住背心往上移,移到她的细颈、她的唇、她的眼,炯炯炽热的眸光让她腼腆起来,递出诊尸纪录。

   

  他微笑收下,暂时收敛起他侵略的目光,关心问道:“拈心姑娘,你的左眼还会痛吗?”

   

  她摇摇头,直觉又要揉左眼,他连忙抓住她的手:“你是学医者,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他从怀里拿出于净的帕子,隔着帕子小心揉住她的眼睛。

   

  “我学看尸体多一点,医术只学基本。”

   

  “一个小姑娘学看尸体有什么用?将来开业吗?京师里凡有异状的尸体都交给你师傅以及他门下其他另行开业的弟子,你一个小女子开了业,谁去?”

   

  她一怔,随即皱起眉头思考,显然几年来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尸体……好相处。”过了良久,她终于想出答案。

   

  “嗯?”

   

  她抬起脸,向他一笑。“尸体好相处,不会说话。”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单纯的笑颜,唇畔也溢出温暖的笑,牵起她细瘦的五指。

   

  “拈心姑娘,你上过教堂吗?”

   

  她摇摇头,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出她的手,但他的力道大无穷,到最后,她不得不使尽所有的力气,胀红住小脸,想要摆脱他略嫌汗湿的手掌。

   

  “你……你好湿。”

   

  “因为我在紧张害怕啊。”

   

  她望着他温笑的脸庞,一点也不觉得他在紧张害怕什么,反倒像是胸有成竹。在她的天地里,男人除了金大夫与姐夫外,他是跟她相处最多时间的男人,但似乎与沉稳的姐夫、时常气得胡子乱飞的金大夫完全不一样。

   

  知道她不会发出疑问,他自动编了谎言,笑道:“事实上,我很久没上教会了。”停顿了一会,试探地又说:“毕竟在战场上经由我双手而死的人不在少数,我怕教会难容我。”他的目光逡巡她的秀颜,瞧她一点也没有悲天悯人的神色,心里不知该叹,或该喜。

   

  “姐姐说,大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走在一块,会有损名节的。”她小声说道。

   

  “那么,我可就找不着机会让你知道我死而复生的原因了。你研究尸体数年,难道不会想知道死了一夜的尸体是如何活过来的?”见到她一脸好奇,就知这一回切中她的要害。

   

  等她匆匆回去拿荷袋时,他睨了一眼躲在外头偷看的丫环,说道:“本王今日微服出游,不带任何随从。若博尔济回府责问,就说你家小姐在本王的保护之下,不会让她出半点差地。”

   

  那丫头脸色青白地福了福身。

   

  就算他直接掳走了拈心,都统府里谁敢说话?博尔济身居要职,确实能将拈心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但一山还有一山高,他的血统纯正高贵,自幼蒙受万岁爷的喜爱,与生俱来的权势,就算要对付十来个都统,都不费吹灰之力。

   

  人间的权势虽然晃眼即过,但当权握手中时,那种不再无能为力的滋味真让人难以割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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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要死了,或者该说,我确实死了。享受了十九年的荣华富贵,当我发现牛头马面来拘捕时,才深刻体会到人世间唯一平等的就是死亡,你明白吗?”她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他微笑,拉着她在街上徐缓走着。“你不懂该是最好。”懂得太多,真怕她会忆起过往总总,“就在魂魄抽离的刹那,我终于明白过去的梦非梦,皆属真实,你也会作梦吗?”他引她说话。

   

  她迟疑了下,点头:“是人都会作梦吧。”

   

  他闻言差点失笑:“你说得也对,是人都会作梦。而我梦到的却是过去总总的真实事,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会出身皇族,为何我对传教士所授的科学如此迷恋,为何我一出生就笑口常开……”日阳之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却格外觉得阴冷。“我一直在实现我的诺言。”

   

  “不明白。”她坦白道,一点儿也听不懂他所说的话。

   

  “我知道你不明白。”他笑道,他们在人群里并不显突兀,他也放下了郡王的身份;见有人毫不客气地迎面撞来,他小心地将她拉到怀里避开。

   

  她的柔顺让他微讶,后来才发现她似乎很不适应在人群里走动,有些畏缩。这是她选择诊尸的原因吗?

   

  因为尸体不像人一般会说话、会有情感起伏流进她的心口吗?

   

  他微微拉紧她的小手,开口吸引她的注意。

   

  “我见到了牛头马面,我得说,那真是凄惨的景象。未过奈河桥,尚有一线生机,我躲躲藏藏,逃了很久,拚了命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闻言微启双唇,脱口道:“你死了,可以投胎了,再回来很苦……”

   

  他笑道:“我知道。”望着她良久,又柔声补道:“我不后悔。”

   

  再步行一会儿,他改口说说笑笑宫中的趣事,教会已然在望,拈心忽然停下脚步,皱起眉。

   

  “怎么?不喜欢这里吗?”

   

  “不……不是。”她拉紧胸口的披风,嗫嚅道:“我……我觉得怪怪的。”

   

  她从没有进过教会,就算路过,也只是匆匆而过,不敢看教会建筑的十字架。那种感觉……好陌生,几乎要以为自己可以长久坐在那里望着十字架,不必理会其它事情。

   

  “不碍事的。”他笑道,推开教会的门,拉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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