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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掩嘴轻呼,这才发现青仁持剑的手背是坑坑巴巴的,像被野兽咬过的痕迹。她的眼撞映着水光。“即使如此,也不该以暴制暴。人何尝不曾有错?倘若能知错能改,又为何不能做他一马?”心痛,那种感觉是心痛,是心痛他。
“放他一马?那么谁来放我一马?”青仁的剑花偏划,穿透了老头的心脏,停止了他最后的抽搐。
“不要这样!”众醒痛苦的大叫,心痛如绞,剑快得连她的眼都来不及锁住,只觉颈旁一凉,发丝削了一撮,尖叫从身后传来。
她回首,瞧见胖大婶的肩间中剑,往后倒地。她失声惊叫:“不要啊——”惊惶失措的连忙压住胖大婶的肩间,想止住流不停的血。
“她已经死了,你要怎么救?”无赦的声音讽刺的响起。
众醒有些迷惑的抬起脸。他跟着来了?看到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他明明有机会可以阻止的。
“佛渡有缘人,咱们心中可没有佛,也不是有缘人,你渡不了我们的。孙众醒,你只是个女人。”雨中的无赦彷如一只恶鬼,邪气的笑,她的眼又看见了他身后的无间地狱。
难道,这世上真有无法救赎的恶人?
青慈迟疑了下,又东张西望一番。视野所及之处,并无种植莲花,为何在风之中仍然能闻到这种味道?只是……味道淡了,变得稀薄而混合着血腥味。
他一呆,看见孙众醒眼底焦距散去,大叫一声:“她要昏了!”
第四章
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妄想以一己之身去拭去天下间所有蒙尘的明珠。泪,流不止,像是世间的血,如果真能代替,就让她哭瞎了眼,让这世间不再有血腥之味吧。
可是,她没有用。终究还是无法改变无赦,在她眼前,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就这样消逝,让她连救的机会也没有,她还能做什么?
遇见无赦之后,便有个想法:她近年身子极差,在生与死之间摇晃。始终未死,是为了与他相遇、为了改变他这偏激的想法,所以她跟着他走了,但。依旧无法动摇他分毫。
是她想错了吗?或者,他的出现,是来动摇她的,动摇她的执着,让她在濒死之前亲眼目睹这世上还是有他这样不改魔性的杀人魔。
“头子……她好像不行了……”缥纱中,青慈的声音显得模糊。
“胡扯!”无赦怒言。
“可……可是,她已经昏迷半个月了……头子,咱们虽然一路赶回黑龙山,但我怕她来不及了……”他们虽然是强盗山贼,见惯了死人,可是带个死人回山,不免还是有点触霉头。
她要死了吗?回归梦里那个无欲无求的天境。
“来不来得及,由不得你说了算!”无赦怒眼相向,愤恨的语气穿透了她的心脏。那股愤恨之气夹杂怨念袭来,擎向她身子,让她的灵魂猛地弹进身子里。
不。
还不到时候。
她还不能死。眼皮好沉重。掀了掀还是撑不开,麻木的手指勉强动了下。
“众醒?”温暖的手掌猝然握住她的。
她费力的从牙缝间吐出:“不放开……死也不放开……”脸上蒙了层细汗,忽感虚弱无力的身子紧紧被抱住。
“怎么也不放开我吗?”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坚定有力的:“好,这是你说的。我从不相信任何一个人,现在我就相信你。你敢放手,我就回头杀了那店家,连他九族我都不放过,你该明白我说到做到。”
不要啊……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残忍?这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人命是可贵的,不要再杀人了……想要说出口,唇却僵冷了。
混沌的世界再度吞噬她的神智。不知沉睡了多久,只觉周遭不再有血腥味,再张开眼时,眼前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醒来了?”不曾转身,便知她已醒。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听起来悦耳舒服,她蹙起眉,目光游转四周。
是竹屋,看似简单清爽,连空中也有绿草的香味。
那男人转身温煦笑道:“吃药的时间到了,孙小姐。”
众醒目不转睛地注视他,微微吃了惊。明知不应该,可就是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瞧,他的肩、他的眼,甚至他的脸,都给她一种熟悉之感。“你……”“在下姓冷,是寨里的二当家。”他笑道。
他是山贼?不像不像,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外貌谈不上是美是丑,甚至连平嘲两字她无法形容他的皮相。他的黑眼深不见底,却有睿智之光,虽然是黑发童颜,但仍看不出他的岁数,无赦给她的感觉无异是无间地狱的一部份,而这姓冷的公子却像梦中的天境,他不是天境里任何存在的一物,反倒像是那包含所有物的天境。
她的脸微微泛红起来,这种想法是有点可笑,可这就是第一眼衍生的感觉。“你差点就玩完了,”他温和的将药碗端上。“若不是无赦,你早被牛头马面给带走了,”
她迟疑了会,直觉将药碗接过,脱口道:“冷公子为何待在山寨里?”
他眨了眨眼,想了会,微笑。“我不知道,直到现在我方知我是在等人来。”
“等人?”
“也许是在等你,孙小姐。说句实话,无赦带你回寨,我着实吓了跳,最近天象乱成一团,难以预知未来,后来才发现,天象之所以乱,起源于不该成就的心。”
“不该成就的心?”他的话虽然没头没尾,却牢牢地吸引她的注意。感觉上他真的不具有如无赦那般邪恶的特质,教人安心又温暖,直觉他像……像同伴,像自己的长辈。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人心。”他自言自语的笑道,畅起眉。“人心难测啊”
她仍然调不开视线,沉浸在他周身如阳的气流中。“我们留经见过吗?冷公子。”
“我与孙众醒是第一次儿面!”他的笑颜亲切而可爱,几乎淘气的向她眨了眨眼,旋过身笑道:“人总算是回魂了,无赦,这下,我的头不必落地了吧?”
众醒一怔,顺着看去,瞧见无赦换了件崭新黑袍,就站在竹屋门口,阴沉的冷视他。
“既然人无恙,孤男寡女的,出去避嫌吧!”进门时,淡淡的血腥飘进屋内,打乱了她的呼吸。
“喔……”冷二无辜的瞄瞄他,再看看她。“你说的是,我跟她这两个孤男寡女是不宜同处一室,所以……我只好走了,留下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喽。”他轻笑挥袖而去。
无赦怒目而视,随即转向她,迟疑了下,刚硬的口气略显温和:“你……你好些了吗?”黑眼细细扫过她苍白的脸庞,她的身子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好歹是救回来了。
“应是好多了。这里……就是黑龙寨吗?”她柔声问。
“正是。”他挑高眉,反覆无常的讥讽:“你后悔来此了?”
“不,我若后悔,现在该想尽办法逃跑才是。”她浅笑,眼里有点迷惑。“只是不懂,山寨里怎会有此竹屋呢?”
他抿了抿唇。“山寨中有此竹屋的不在少数。这是老二的屋子,你暂居此处,他搬到他处,除了看病,不会过来。”怎能说,姓冷的家伙一见她病重,坚持让她迁进他的住所。
“他瞧起来不像是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