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什么!惺惺作态吗?」
莫腾拽扭著她的手腕,看她蹙眉忍痛却又不发一语,他整颗心激烈地动荡了起来。
他犯不著为这种工於心计的女人大发怒气!
难不成他当真犯贱,真要女人摆出这种抗拒姿态,他才心喜!
火爆黑眼瞠出惊人的怒焰,让他凶恶的面相更增可怖。
秋枫儿猜测不出他的心思,只知道他的脸色又是阴晴不定,也就只能继续回望著他——
但,手腕的疼痛让她不得不重咬著唇,才能忍痛不叫出声。
莫腾恶意地再折压著她的手臂,狠狠地看著她将两片丰唇咬成了惨白。
「不叫出声,我就当你全无感觉!」她干扰了他的心思,他绝不轻饶。
「痛。」
她简短落下一个字,在他的惊愕间抽回手臂。
秋枫儿扶握著仍在抽疼的手臂,只得庆幸江滟滟较深的肤色映不出点点青紫瘀伤。伤痛的痕迹太容易显现於外,总是不好。
「爷,你别发火哪!」江滟滟连忙下榻,站到二人中间。
莫腾挥开那白细纤掌,锁定的却是一双平凡的眼。
她就这么迎视著他的眼神——她不怕他!
一个总被他踩在脚下的奴婢,竟敢不怕他!
「你包袱收一收滚回老家!」莫腾从牙关中进出话来。
秋枫儿呆楞著,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结果。
她错愕的表情引起他一阵快意——
「你当真以为我缺了你这样一个婢女吗?」
「爷,滟滟好歹服侍了爷这么多年,请爷再给她一个机会吧!」柳丝丝急忙帮腔说道,再怎么不甚和睦,至少也是多年的伴。
「她留或不留关你什么事!」
在莫腾怒目一瞪之下,柳丝丝低头,不敢再发一言。
秋枫儿侧头看著窗外,眼底层梢倒是掺上了一层忧思——
走了,就真的与鼎无缘了。
他也恁是心狠哪!总要逼人走头无路……
秋枫儿的手轻拍了两下胸口,只想拂去心头那层不愉快的悸动感受,像双旧履一样被无情地甩弃於一旁,著实让人不快。
秋枫儿蓦然回首,并不意外他如影随行的瞪视,她讶异的是自己——
何时开始有了喜怒哀乐?!
遇见他之後吗?凝睇著他对任何人而言都显得太狂猛、太具侵略性的脸庞,她轻喟了一口气。
「请让我留下。」秋枫儿清脆地说道。
「再说一遍。」莫腾冷哼了一声,眉头微缓。
「求爷哪!」柳丝丝在她耳边低语。
求他什么呢?秋枫儿抿著唇,扬眸以对。
除了鼎之外,那些困惑她心头的事也该有个结果——她一向云淡风清,不爱记挂什么。
然则,他认不得她,终究是伤了她的心?
否则,她又何必总要捕捉他的眼神呢?
「让我留下吧,我还不能离开。」她启唇说道。
「为什么不能离开?」他放缓语调,低沉的嗓音有著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
「我不能说。」她摇头。
见他又要发火,江滟滟伸手扶在他的手臂上,安抚他的愠怒:
「爷,她想必是爱恋你许久,可又害羞说不出口,你就准她留下来吧!」
「秋枫儿」上前开口求情,也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留条後路——
谁说得准自己何时会回到原先的躯体里。
「谁让你开口!」莫腾暴躁回头,厌恶看到那冰雪容颜上竞满是谄媚。
「爷,她必然是忌妒你送给我这些美丽的东西,所以才会心有不满。」
江滟滟的手偷拧了秋枫儿的手臂一把:
「说啊,说你是因为忌妒我拥有那些东西才违逆爷的意思。爷会原谅你的!」
「东西美丽不代表我必然要拥有,天地四时递嬗的美景,又岂是人们可以拥有的。」她不与认同地摇头。
「不过是要你盘个髻,你居然可以扯出这么多废话,我若真是赶走了你,岂不让你叨絮埋怨个二、三十年!」莫腾不动如山地看著她,讥讽地说道。
「你在帮我说话?」她清亮的眼看著他,唇边有一抹笑意。
「别不识好歹!」莫腾一拍桌子,额上青筋危险地跳动著,眼上亦闪过一阵被识破的狼狈。
「又生气了。」
她低喃的话扯动他心上最柔软的一处,他朝她逼近一步……
「爷,你千万别生气。」江滟滟的雪白衣袂再度飞舞到他的身边,想开口表明自己贤慧温柔,却没有捉著他发怒的重点:「我自个儿盘上几个简单的髻即可。」
「我许你盘髻了吗?」莫腾不耐烦地斥责一句,暗暗纳闷秋儿的改变。
秋枫儿的云鬓从来就不似其他女人,总是柔顺地披於肩後。况且,从出尘不染到对身外之物爱不释手,她的转变——惊人!
「爷若不爱,我便不……」
「谁要你这般唯唯诺诺地像个媳妇儿!」
莫腾的大吼反倒让江滟滟惊跳了——爷怎么会对「秋枫儿」大吼!
江滟滟偷瞄一眼爷黧黑的脸色,决定自己或许该表现得落落大方些。
「我只要这三样首饰,其它的你们两人各自挑上一样,就当我代替爷赏给你们,慰劳你们伺候他多年的辛劳。」
她再偷瞄爷一眼,气煞了娇颜——他在看「江滟滟」!
「我用不著这些东西,有著这秋菊可瞧,足矣。」秋枫儿指著大石榻边那盆秋菊说道。
莫腾一瞪眼之下,旋即怒不可遏地朝秋菊走去——什么都不眷恋!她又想学秋儿!
秋枫儿抢先他一步,护住秋菊。
「拿来!」心中莫名的不安让莫腾抢过盆栽往地上猛砸。
江滟滟和柳丝丝习惯性低头掩住脸面以免招到碎片波及,只有秋枫儿——
静静地站在原地,惋惜地看著秋菊!
莫腾眯眼瞪人,这样的反应太热悉,由不得他不心疑。
「快近午后了,我让丝丝做几样小菜让你用膳。」江滟滟一看到爷狂乱的眼神,立刻扯著柳丝丝就往外走。
石屋内,只留下一团随时会引发的烈火,和一抹淡雅的月牙色身影。
她无视於他的怒气,弯身拾起菊花,心不在焉的结果,是让碎瓷片在她手上割出一道血丝。
她瞄了一眼伤口,并不觉得疼。
「你搞什么!」他一把扯起她的手腕,撕破衣袖包裹著她。
待他惊觉自己的动作时,他张狂的五官再度僵恶——
该死的!昨晚才想离她远远的,怎么今天屡屡接近的人又是他!
「这点伤毁不了我,你这一摔却毁了它们有灵性的机会。」她挣扎地想推开他太紧太霸的掌握。
「我不只要毁了它们,还要它们不得超生!」
他恼了,握著她的下巴,让她目睹自己的巨足重重地踩烂菊花。
「何必动怒?我只是在陈述它们的遭遇,你又何必把每件事都当成罪不可恕的事,而发怒到不可收拾呢?」
他高大的体格每每一逼近,就像是连她的空气都要驱逐一样地让人窒息。
莫腾气红了眼,十指蓦地掐入她的肩头:
「你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吗?」
「不知道。」她专注地望著他。
「我要一个对我无畏无惧、不弃不离、真心相待的人!」
话,脱口而出。
他精壮的手臂震动了下,阗黑的眼灼视这张他已看了十年的容颜——为什么直到如今,他才发觉她的与众不同?
震声鼓动的心跳,求的只是一双能聆听的耳朵。
「是你吗?」他低额贴上她的。
他近在咫尺的深情凝视让她心口一揪,喜他如此倾心以对,也恼他如此倾心以对——
如此贴心相交了,还认不出她吗?
一喜一恼间,她的面颊泛朱,在他炯然的凝望下,好不容易才启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