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手术哪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你不知道当他开始交代后事时,我有多难过……”
“别想了。”唐士尧盯住她的眼睛,命令地说:“你从小就特别爱烦恼,没见过哪个年轻女孩子像你这么爱皱眉头的。”
“他不赞同地用食指轻点了下她的眉头。
“我也不想这样啊。”她轻声地说,这是回国后两人最自然的一次谈话了。
那一吻没有改变什么,他仍旧是她的大哥。
她猜测不出他的心思——她生日那一夜的凌晨,他匆忙赶回了饭店,就连坐飞机回台湾时的长距离飞行,他也只是和她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仿若那热情的一吻从不曾发生过。
她也只能顺应着他的态度,假装成若无其事啊。
唐士尧揽住她的肩,拉着她走向阳台。他抬头看看夜空,声调轻松地说道:
“今晚的星星倒是挺多的。”
“嗯。”她心不在焉地抬头看了一眼。
唐士尧叹了口气,勾起她的下颚,凝视着她:“深呼吸。”
季莹莹动了动唇,爷爷也常常叫她深呼吸。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喉间的哽咽却让她的气息一再中断。
“深呼吸三次。”他温柔地命令,用手盖住她的双眼。“乖。”
季莹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用力深呼吸了三次。
“好一点没?”唐士尧凝视着她紧抿住的双唇,看着她很努力地想挤出微笑,却又徒劳无功地垂下了肩。
“一回家就忙着爷爷的事,我倒还没问你,这回当交换学生有什么心得?”唐士尧松开盖住她双眼的手掌,看着她清亮的眼眸。
“台湾的橱窗陈列还有很多发挥的空间。我们的陈设方式偏向日式的规规矩矩,我希望以后可以带入一些比较具有艺术主题的东西。”她说。
“没想到那个喜欢画壁报的小女生,会专攻美术设计。”
“我自己也没想到,谢谢你那时候帮我说尽了好话。”
“你们两姐妹的差异还真是不小。季桦敢于追求,你却常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放手搏。”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每一段感情,你都记得很清楚吗?”她轻声地问道。
“都是一些片段的回忆吧。和我谈恋爱的女人其实很可怜,她们必须忍受我的漫不经心。”他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你和姐怎么能分手分得那么平静?”
“感情淡了,怎么会激烈的分手?我和季桦分手,反应比较激烈的反而是你——那一段时间,你有几百个蹩脚的藉目不要来我家。”
“我觉得很内疚,我当时觉得一定是我心里曾经希望过你们分手,所以你们才分开的。”她咬着唇说出自己当时的心情。
“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我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自己的情感,所以,我们的分手,与你无关”
“是啊,”她自嘲地说,低着头的模样可怜兮兮的。“我本来就构不上什么妨碍你们的资格。现在没有,当时才十三岁的我更没有。”
“当初如果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不会跟季桦谈恋爱——虽然男人很难不受到她的吸引。”他挑起她的下颚,深邃如海洋的双眼凝视着她。“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远比一个恋爱对象还重要—一相信我。”
在话说出口时,他赫然发现了自己的真心——他从来不想伤害她,爱护她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种习惯。
“因为我是你的家人吧,就像爷爷如果不喜欢罗莉,你也不会娶罗莉是一样的道理。”她扯动了下嘴角,苦笑的意味颇浓。“我如果能让你有一点点情感上的挣扎,那也就够了。”
“相信我,我挣扎过。”他捉住她的手放到他胸口,让她感觉到他的心跳。
“别骗我,我不需要你用谎言来敷衍我。”季莹莹低声地说,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失去他双掌的温暖,好冷。
“如果没有心动过,那一夜我不可能用那种方式吻你。”他炯炯的目光注视着她微张的唇,眼瞳中正燃起一簇火苗。
她红着脸忆起那一晚他亲吻她的火热感受。
“我知道那一晚你是为了安慰我,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让你有感觉的女人。”
“你怎么会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旁边的人个个比我优秀,现在别和我说这些好吗?现在不是我重建自信心的时候。不要理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她背过身,站在栏杆前看向远方的几处灯火。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未上锁的阳台门被风吹得发出叽吱叽吱的晃动声。他走了吗?季莹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难过地紧捉住衣襟。
走了也好。反正她早就痛心过许多回了,她多希望心不要有这么多感觉!
“我如果可以狠下心来不理你,你早就断了什么单恋的傻念头了。”唐士尧叹了一口气,从她身后轻轻地环住她。
唐士尧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当她的发香飘入他的鼻尖,当她柔软的身子贴上他的胸口时,天知道他要花多大的力气来阻止自己不为她心动。
“你为什么不坏心一点?你为什么不要是个玩弄爱情的人?”她转身抱住他的颈子,破碎的呢喃吐在他的皮肤上。
“你不会喜欢上那样的我,你太没有安全感了——而我在你眼里象征了一种独立的精神,因此你才会喜欢上我。不是吗?”
“喜欢一个人需要考虑到这么多吗?”她看着他毅然的眼神。
“你会喜欢一个人,一定是他身上的某些特质是你所向往的。”他的声音转为耳边的低语,视线无法自她脸庞上挪开。
“感情是这么理性的事吗?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她期待的双眼凝望着他,等待他开口说一些话。
“我们到那边的小椅子坐坐吧,我想你今晚是不会回家了。你昨晚也没睡好,对不对?你有黑眼圈了。”他状若无事地挪开了视线,并不想触及任何会让他失去控制的话题。
从美国到台湾,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他足足大了她十二岁啊。
季莹莹黯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做无谓的妄想。
夜里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冷颤,她拉紧了外套,想起了昨夜的梦境。
“我昨天梦见爷爷拿着扇子一直往我的方向扇,可是我实在已经很冷了。我想开口说话,却始终开不了
口。”
“不是说梦境是相反的吗?你的梦应该是个好兆头,你该开心一些的。而且就算不是相反的,你梦见爷爷和你玩,代表他的精神还很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说说你在美国的生活吧,你的房东似乎很热情……”
在星空之下.她怕冷的身于在一句句的对话中,不自觉地朝他偎近。
许久之后,说的人倦了,她的头也逐渐垂到他肩膀。
唐士尧轻轻抱起了她,以指尖滑过她柔软的唇——如此年轻,却又如此牵动着他的心……
“爷爷怎么了?’”被他开门的动作惊醒,她睁开惺忪的眼迷糊地看着他。
“睡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很好的。”唐士尧看着她再度闭上了眼,一向平静的黑瞳中泛上了迷惑。
心中此时轰动的陌生感觉该称为什么?爱情吗?
× × ×
“爷爷,别走!”季莹莹乍然惊跳起身,入目的粉色瓷砖却让她打了个冷颤。暖色系的东西即使放在医院里,还是会让人觉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