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你这个骗子。」胸口起落尚未平抚,文君非硬是要提起喜气飞身。不过,真气没能提起,反倒冲煞上一口恶气。
「咳!咳!」文君非不断咳着,眼梢呛出了水光。
他勉力打直身子,颤抖的手指,控指着佛像。「骗子,你根本就没有就没有保佑我爹娘。还说什么法力无边、普渡众生。」喃喃的字眼和眼泪含糊成一团。
文君非强提上一口气,直冲佛桌,一把扯下木雕的佛像,狠狠地朝地上扔摔。砰地落地声和他爆吼的一声「大骗子」摇得供桌微微发抖,整间庙嗡嗡嗡回荡着呜呜的声音,像是闷哭一般。
「文大哥。」一声怯怯的童稚声,从门边探出。
凤灵儿正技在庙门,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湿流泪地淌流着汗水。她睁大乌亮的眼睛,有一点点害怕地望着他。「你怎么了……为什么我在……后面叫你……你都不停……」
方纔她在半路上看到他发狂似地奔跑,就努力地追着,追到她现在一口气都还喘不过来。
「你走开。」文君非转过头。
「文大哥。」凤灵儿地靠近他,抬起手臂扯动他的衣袖子。「你跟神明生气了,是吗?」
「呸!」文君非猛转过头。「她不是什么神明,她是骗子。」一脚狠狠地踢踹着地上的佛像。
凤灵儿学着他踢了观音菩萨一脚,嫩甜的嗓音,装起凶狠的样子。「骗子!」跟着文君非一道咒骂。
她的举动逗惹出文君非一声轻笑。
「文大哥笑了!」凤灵儿开怀地绽出单纯的笑容。
「骗子!」得了鼓励,她更加卖力,蹲低身子,两手揪抓起观音像。她突然抬头看着文君非,提议道:「文大哥,她这么多手,咱们一人折她一只。」
说着,凤灵儿使劲拉脱。「啊……」忽然逸出一声轻哼。
「怎么了?」文君非看她眉头皱了,双手握拳,便凑上前看她。
「嗯……」凤灵儿翻开手,小嘴噘着上刚刚跌倒的时候,擦到手了。」
文君非跪低在她的面前,捧她的手,轻轻呵着。「之前怎么不说呢?」想到她刚刚追着他,跌了跤,还爬起来追他的模样,他的心蓦然地软了。
文君非睁睁地抬眸,迎对上的是她灿放的笑靥。
凤灵儿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刚刚在生气,我怎么说?不过,你现在不生气了,我也跟着开心。」
她笑着,漆黑的眼眸弯弯地亮着,像点提了两弯新月。
莫名地涌上写心的感觉,文君非心念一动,揽身抱住她。「小灵儿你真好。」攀着她,让他有种暖实的感觉,特别是当他乍然间痛失亲人。
说不出怎么了,可那一刻,心头一个缺,隐约填了她纯稚的笑容。
「大哥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文君非在她额上烙下轻吻。
凤灵儿的一切,他都会收进心头。
凤灵儿呆了一下,傻呼呼地瞧他。「文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文大哥,十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吧!」她睁眸看着文君非,眼神已不再是当年七岁的小娃儿,可关心却未曾递减。
斐冷拉回纵逸的神思,勾出抹笑。「小灵儿,现实是很残忍的,我现在是当官的,不想和江湖人物多有牵扯。」得空的手,把凤灵儿拉进自己怀中,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如果不是念在故往情谊,我怎么会救你。可是你心头要真有我,不要阻碍我的前途。」
猛然,斐冷狠狠一把地将凤灵儿推出去,不存任何情感的眼眸与她相望。
不想把她扯入复仇计划中,他只能这样对她了。
凤灵儿先是怔了下,可半晌后,忽然笑了。「你当我还是七岁的孩子吗?文大哥……不,我该叫你斐冷,如果你执意挂上斐冷的面具。」
凤灵儿手指斐冷,咄咄地逼他。「斐冷要拜相封侯的话,凤灵儿也许会是阻碍,姬红说不定是绊石,可是文君非呢?为什么你连文君非也要拋下?」
斐冷噤声,凤灵儿抓到他的把柄了。
凤灵儿得意地仰起嘴角。「改名换姓,你要做的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果我去查文君非的事情,不晓得斐冷会怎么样呢?告诉你,越神秘的事情我越有兴趣,所以眼下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要插手了。」
斐冷眼底凝成深墨的合夜。「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他不希望把她扯进他的复仇,更不能让她破坏他的计划--他的计划不容谁阻碍,谁都不能!
「我要闹到文君非回来。」凤灵儿漆黑的瞳眸,照亮烁烁,坚定不移。「你遇到文君非的话,告诉他,我很想他。」
她快速地凑上文君非,红嫩的檀口在他面颊轻轻一点。
斐冷怔忡住--她的吻,热度既甜蜜又荒唐,一如她纵肆飞扬的青春,一如他初次在她额上许下的印记。
斐冷……愣了。
第四章
次日夜,「相国府」。
相国索罗莽正在批合奏折时,宋方国来访。
「恩师,我见过斐冷了。」宋方国恭敬地报告。
「嗯。」索罗莽啜了口茶。「你觉得他如何?」
「是个人才。」
索罗莽放下茶杯,轻扫宋方国一眼。「索罗三杰,哪个不是人才?方国啊!人才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可不可为我们所用。」
「是!是!是!恩师教训的是,学生受用不尽。」宋方国连声称是,才把话切入正题。「索罗三杰中,照学生看来,恐怕只有斐冷比较可能投靠恩师。裘恨和仇煞两人根本不同别人来往,可以说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莫说探他们的心意,就是接触都不可能。这斐冷则不相同,他做人圆滑老练,言谈进退有度,应该是个识时务的人。」
索罗莽头也没抬,只有手指在桌上点打着。
他生性多疑,很少倚重谁,因此这一、两天,他也派了旁的人去接触斐冷。不过没有一个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回来。这些人和宋方国都是一个料,跑腿阿谀倒还可以,真有什么大事,没几个可以撑住场面,所以他的功业总差这么一点。
索罗莽五指在桌上重重落了一下,宋方国身上一紧。
索罗莽终于抬了头。「你把他不久要升官的消息说了后,他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喜形于色了。」宋方国赶紧陪上笑容。
「不错。」索罗莽终于露笑。「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合该狂欢大喜的事儿,心里头总藏不住的。那他还有露什么底儿吗?」
看索罗莽似乎高兴了,宋方国笑开了嘴。「他言谈之间,对恩师多所称赞,还表明希望能来拜见恩师的意图。」
「嗯,这也是应该的。」索罗莽摆了手势,要宋方国喝茶。「你带他到『姬红居』,可有看出什么?」
宋方国赶忙放下茶杯。「学生看他是个风流情种,见了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不过说真的,斐冷相貌不凡,潇洒雍容,在姑娘家面前,极是吃得开。」
「嗯。」索罗莽懒懒地靠向椅背。「一个年轻人贪恋美色,爱好权势,总也算是好事。抓对这种人的脾胃,用起来方便多了。」
「是、是。」宋方国笑道。「我想以他的才干,日后一定能为恩师分忧解劳。」
「也许吧!」索罗莽伸了个懒腰,掩口打了个呵欠。
「恩师累了,等会儿还请早歇休息。」宋方国赶紧从椅子上起来,趋步到索罗莽背后为他按摩。「恩师日理万机,为朝中上下所仰,万望保重身体。像这每日一堆奏折,要没恩师审阅,皇上如何能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