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是一定会管,不过——”褚追云溜了下眼,忽然改口。“我没钱就是了。”
“没钱?那你是寻老子开心!”原先打人的那名大汉,直接朝着他挥拳。
他一挨揍,元月便伸手探剑,摸到了剑,手却顿了下来,心中转过个念头,让褚追云吃吃苦头也好,这样他就会知晓学武的好处。
她换了个姿势,悠闲地支着颅,任随着褚追云一拳拳地挨,一腿腿地受。
看了会儿,她的眉头逐渐凝紧,“啧!”了声,别过头去。
元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褚追云被打得修,而是在拳打脚踢的当口,他竟然自始至终都护着那张秀气脂粉的脸。
真的很恶心,托住脸庞的手指,顺上额头边,揉推着太阳穴。
“五、四、三、二、—……”她数着慢慢恢复平稳的呼吸,才回头瞧瞧褚连云。
两恶霸歇了手,扬长而去,围观的群众悉悉卒卒地散去,街上就剩褚追云和那名老妇。
老妇拉起褚追云,满脸的歉意。“公子,真不好意思,把您给连累上了。”
“哎呀!”老妇碰到褚追去的伤处,疼得他脸变了形。
“对不起、对不起……”老妇慌地放开了手。
“不碍事。”褚连云挤出个笑容,反过头来安慰老妇。
“老人家别看我这样不济事,我可很挨得住打。”
挨得住打?元月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这样好,学武的人便要能挨住打。
她吃了口茶,继续待在酒楼上,看看褚追云要怎么料理这件事。
褚追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您别不信,我从小跌打损伤惯了,抹上这药,一下子就没事了。老人家,我看您刚刚好像被揍了拳,快拿这药揉揉,若不即时化淤行气,等伤到筋骨脏腑,可就不好了。”将药瓶塞给老妇。
“谢谢!公子您真是大好人。”接过药瓶,老妇眼泪咕噜地滚了下来。“若那时能早遇到像公子这样的人,说不定……”
褚追云拍着她的肩膀。“老人家别哭!别奖!”他最怕看到女人哭了。
“呜、呜、呜……”老妇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褚追云摇摇头——女人总是这样,越安慰她,她就越忍不住眼泪。
还好这几年,他已经找到应付之道了——
他抽出方洁白的帕子。“嗯!嗯!嗯!”他将鼻子擤出了声。
“公子!”老妇被这声音吸引住了,转过脸看着他。
褚追云抖抖帕于,在老妇面前晃了晃。“老人家,说了不怕您笑,我最看不得人哭了,旁人一哭,我的心就酸了……”他说着,还语带哽咽。
“我……我跟着难过啊!”他眼眶说红就红,翘起两指细白的小指,按高了手帕遮住偏垂的头。
老好瞠目结舌,止住了眼泪。“这……”年纪一把了,还没遇到过男人这样哭的。她初见这公子,英俊斯文的,怎么会……说真格的,这……挺恶心的。可对待恩人,好像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她该说什么才好呢?
褚追云虽然遮住了脸,可露出来的肩膀,还不住颤动。
“嗯……”不过偏垂的俊胜,嘴角偷偷地上扬着。
褚追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样子有多恶心,他自己就在铜镜前,瞧过好几回了。当时他就想过,若是人们掉下来的鸡皮疙瘩,可以换成钱的话,他早为自己赚得千顷良田,连幢华屋了。
元月搂紧双臂,透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战栗而起的鸡皮疙瘩。
后悔啊!当初不该答应褚晏南,不该沾惹褚追云,不该袖手旁观,连方才那口菜都不该吃的,她……她现在好想吐哪!
老妇张大的嘴,终于挤出完整的话。“公子,我不哭了,您……别难过了!”
褚追云收起帕子。“喔,您不哭了?”他就知道这方法从来都是有效的。
元月打了个冷颤,从头到尾,她都瞧得清楚,褚追云牺牲形象,不过就是为了让老妇不哭罢了!可她弄不懂,诸追云怎么会想出这种方法,若照她的性子,一剑横了过去,看谁还敢再流一滴眼泪。
褚追云对老妇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您不哭就好了!您慢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替您盘算该如何才好。”
想起这事情,老妇又开始鼻酸,可她看了一眼褚追云,连忙吸了口气,忍住酸楚的感觉。“事情是这样的,我那短命儿子死得早,就留下我媳妇和孙女。我那媳妇,人又乖又勤劳,可操劳过头了。唉!生了场病,人就这么死了。您不知道我那媳妇真的是很乖啊,她死的时候,我好伤心,和死了儿子的时候一样伤心哪!可是您看看我也知道,我们实在太穷了,没法子替她办丧事啊!就在这时候,张家那两名大爷,张天和张霸说是看我们家可怜,愿意借笔钱让我们办丧事。起先哪,我也是不想和他们借钱,您说要是还不出来的话,那可怎么办?不过,他们说钱不用急着还也没关系。”
老妇滔滔地说着,元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不是不同情这名老妇,可这名老妇说话实在太没重点,弄得她都快听不下去了。
她将视线调回褚追云身上,褚追云从方才到现在,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他始终陪在老妇的身旁,偶尔拍拍老妇的背,以示安慰。
她注视着褚追云的眼神,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睛竟是如此温柔和温暖。
她别过头,吸了口酒——那男人也没那么讨人厌,最少他温柔的眼神,挺好看的。这是第一次,她被褚追云的目光吸引着。
过了好半天,老妇才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
老妇欠了这两人十两,倾尽家产还了十几两。谁知两人剥以重利,硬要老妇偿还五十两,今日一早,还掳去老妇十六岁的孙女小翠。老妇在街上守着他们经过,苦苦哀求不成,反而遭了一顿打。
“小翠被他们架了去,怕是……”说着说着,老妇又红了眼睛。
“老人家别担心,我有办法替您解决这事。”褚追云拍胸脯保证。
老妇打量他一身的衣服。“您要我还钱?”
褚连云笑笑。“不!我是要替您讨债。”
***
褚追云发了豪语,倒勾起元月的好奇了,这男人要用什方法“讨债”呢?
她一路尾随褚连云,只见他行色匆匆转回“舞影馆”,看他走了过去,元月便冷笑起来。她还以为这男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看样子是回去找叶慕丰来帮他解决这件事。
她靠着“舞影馆”门外的树,双手环胸,等着褚追云出来。
她转转脖子,弄不懂褚追云到底在想什么,大男人一个,不学武功,却老赖在会武功人的身边,真是不求上进。
听到褚追云的脚步声,她立刻侧身躲到树后,只探出
头,看着褚追云步出“舞影馆”,一瞧见褚追云,她马上张大了嘴——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临敌无数,她从未尝过何为“寒毛直竖”、“头皮发麻”,此刻她真真切切地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褚追云竟然一身素衣,穿着女装,扮成女子的样态。
太可怕了!元月可以清楚地察觉,全身的毛发正紧绷地竖起。
这种感觉是可怕,而不是恶心。
诸追云并无浓妆艳抹,动作也非矫揉作态,略施脂粉的他,五官看上去柔和了许多,洁净素雅的模样,甚至可说是美若天仙。
如果是在寻常地方见到这样一个女子,她必然会觉得惊艳。可她已经知道他是男人了,这种情形下,她只觉得惊心得令人窒息。可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