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倒了一杯茶给元月漱漱口。“好些了吗?”他蹲在旁边温言探问。
元月本要点头,可后来脸色却变了。“褚追云!”她叫着。
褚追云赶忙侧身到她的正前方。“怎么了?”
“我要吐了——”元月朝着褚追云吐出残余的腥臭,随即咚地躺了下来,口中喃喃念道:“我这次有通知了!”说完,眼睛一闭,呼呼地睡了过去。
“你怎么又吐了,我……我……我就剩这件衣服了。”褚追云一脸委屈,慢慢把沾满秽物的上衣脱了!
他赤着上身,到外头打了盆水,摸摸水温,踌躇了会儿,实在太冷了!
他添些柴,重新烧火,等着水热的同时,进屋去把秽物擦洗干净。“这世上就是这么回事,清醒的总是比较吃亏。不过上次是我昏倒,这次是你醉死.咱们也算是扯平了。”
他收起地上那件脏污的长衫,一时怔忡住。“可惜了这件衣服,是你特地拿给我的哪!”他说着,语气轻柔。
忙和了半天,水也热了,他把热水端进来,揉揉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元月擦着脸,嘴角激扬。“你也有这样的表情啊?”他凝视着她,眼神深切温柔。
元月熟睡着,恬静安详宛如婴孩。
转开依恋的目光,他重新拧干毛巾,轻轻武去她衣上的秽物,他低声细语:“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哭的人,原来你也有泪的。其实没关系啦,师父不在,你还有徒弟嘛!徒弟也会照顾你的。”
擦得差不多了,他推门出去倒水,夜风吹来清冷,可盆里的水还是温的。
第五章
元月好不容易才醒来,她想撑起身子,可没什么力气,又滑了下来。“好难过喔!”头莫名地涨痛,胃也闷闷地难受。
她张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对……”有件事不大对,是天花板吗?
搔搔头,她再度起身。“不对!”这房间不是她的,那是谁的呢?
视线扫了一遍,停在一副文房四宝前面。“是褚追云的房间!”
她从不用笔墨纸砚的,那东西只有褚追云会用。
她记得清清楚楚地,那天她和褚追云从城里的药铺回来时,褚追云在路上买来的。那时她还笑过褚追云,在她的训练下,累都将他累死了,哪来的力气让他琴棋书画的?
嗯!那是……她定睛看着,一叠白纸中,真有张是画过的。
不可能吧?她很自然地走过去,抽出那张纸,摊开来看着——
不会吧?她用力地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画中一名神采奕奕、英气勃发的女子正舞弄着剑,画者墨迹饱满酣畅,笔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挥洒开女子恣意畅快、豪放不羁的剑势,洒脱矫通劲的姿态,跃然纸上。
教她吃惊的,不是褚追云的才情,而是画中女子的形貌……她是不懂看画,可她不会看不出来,那女子就是……
“热水打来了,你洗把脸吧!”褚追云打着赤膊,端了盆水进来。
“啊!”一眼瞧见元月拿着那张画,褚追云立时抢下。
“你做什么?”
“这幅画……你……”元月讷讷地问。
“这……你别误会……”没想到会让她发现,褚追云尴尬得接不出话。
其实,他原也没打算画她的,谁知鬼使神差似的,笔锋畅快淋漓地挥洒,人物的形貌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竟变成她!
不知为什么,遇上她之后,很多事都乱了调,背离他本来的想像。
他明明就是讨厌练武的,可不知不觉中,却被她练剑的样态给吸引住。
她剑术高妙,已臻至心随意动,人剑合一的境地。恢弘肆大的剑势,一如她豪狂率放的性格。灵剑出手时,盘旋起伏中变化无穷,剑招虚实交错,刚柔并济,粗中带细,偶见细腻缠绵之态,却无纠葛不清之弊。
他爹的剑法也称得上精妙绝伦,可他从不贪看的。
因为吸引他的不是她的剑法,而是她的眼神,剑在手中时,黑亮的瞳眸里光华流动,干净澄澈中没有一丝杂念。
他爹好武,谈起武术时,也是这般热切灼亮,可他们俩的眼神,就是不同。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差别,可他清楚地知道,元月的神采不断地感染着他,让他无法如以往一样讨厌练武。
“你……是端水来让我洗的吗?”元月开口,打破梗在两人中的沉默。
“啊?”褚追云先是一愣,而后才恢复反应。“是啊!”本能把画藏在后头。
“谢谢。”元月端过水盆,探探水温竟呆了半晌。
“怎么?水冷了吗?”褚追云关心地问。”
“不是。”元月摇头笑着,揉了一下毛巾。“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平常我都是洗冷水。”水热热温湿的,和褚追云今天给她的感觉一样,不太习惯,可又窝得心头暖热。
“也没什么费心啦,不过是顺手而已。你慢慢洗,我先到外头去。”褚追云抓着画,不知放在哪儿好,索性趁转身时,揣在怀中。
元月低头擦着脸。“褚连云!”
“啊——什么事?”。没想到元月会忽然叫住他,他回头看着,元月还在洗脸。
她嘴上含糊不清地说着:“你那张画,挺好看的。”
“啊?”有些出乎意外。“谢谢。”没想到她会称赞他,褚追云不自觉地摸着怀中那张画。
元月抹好脸,正拭着手。“给我好吗?”梳洗一下,感觉清醒多了。
“什么?”褚追云还反应不过来,呆呆元月停下动作看着他。“那张画给我好吗?”
“喔。”他的嘴终于合上。“好啊,你高兴就好。”没想到她会喜欢。
“谢了!”元月柔然一笑。“不过以后别再画画了,那太耗神了,把时间心力挪来学武多好。”
“再说吧——”褚追云丢了个笑容给元月,转头朝外走。
“我去弄早饭了。”
“早饭?”元月叫了出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褚追云回头瞠大眼睛。“辰时了,姑娘。你不会从昨晚醉到现在还没清醒吧?”难怪她会称赞他,还要走了那幅画,敢情是人根本没醒,害他方才还以为——她也会欣赏他呢!
元月马上纠正他。“什么姑娘!叫‘师父’。”她总认为只有师徒才会两人生活在一起。
她皱紧眉头。“昨晚?喝醉?怪不得我头涨得发疼。该死的褚追云,昨夜你拿的是什么酒啊?我从来没醉过,怎么可能真让你灌醉。”记忆慢慢浮现。
“啊,你真没醉过?这样就有些对不住你了。可你也不能一迳地怪我,你贪着‘醉仙酿’味道醇厚,喝得凶,任我怎么阻止也不罢手,这才会醉成这样。再说我昨晚也让你折腾了一夜……”
“让我折腾一夜,你不是趁我醉的时候,到‘舞影馆’去风流快活了吗?怎么会……”不等褚追云说完,元月已纵身到他旁边,戳指着他光赤的胸膛。“不对!你不着衣衫,说!是不是……”她眯起眼。“昨夜动了我?”据说女子酒醉之后,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此话从何说起啊?天地良心!”褚追云五指并拢朝天叹道:“我哪有风流快活去?昨夜我可规规矩矩地待了一夜。至于说我光着上身,就是对你非利,那就更冤枉了!明明是你吐脏我的衣服,占走我的床,害我没衣没被地冷了一夜……哈啾!现下还反过来怪我。”
元月斜睨着他。“真的?”语气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