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么久以来他不曾像刚才那样出糗,难道是因为一整个夏秋,他都没有跟她睡在一起的原因吗?他不知道,或许等一会就会知道答案。
十五分钟后。
他故意打着阿欠走进她房间,借着手掌掩住仍略显肿胀的脸,而且立刻爬进被窝里转身背对着她。
“等我背完这一段课文就好了。”舒心交代着,眼睛仍专注在书本上。
五分钟后,薛允翔听到舒心收拾书本的声音,他赶紧假装闭上眼。
不久,舒心便钻进了被窝里,而她的身体也习惯性地靠了过来。
“阿翔的身体为什么可以像暖炉一样热呼呼的呢?”她忍不住又靠近一些。
“嗯。”他故意含糊回答,身体不自觉紧缩起来。
“阿翔,你要睡啦?”她推推他的背,“你不是要跟我聊天?”
“我想睡了。”好久之后他才开口。
“喔……”口气里满是浓浓的失望。
寂静延伸了好长的夜。
只见舒心一下子翻过来,没多久又翻过去,像块煎鱼一样。
“你睡不着啊?”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刚才喝了茶,现在还不困。”她悄声问:“吵到你啦?那你要不要先回房睡了?”
他沉默了一分钟,突然坐起身跳下床走向门口,就在舒心以为他要回去时,他倏地关了小夜灯又走回来。
“我眼睛酸不想见光,我们在黑暗中聊天吧。”他躺回床上面对她,但仍和她保持一小段距离。
“我看不见你的表情耶,好怪喔。”她一向喜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这样很有气氛啊……”一说完话,他才发现自己语意暧昧,赶紧住了口。
“好吧。”她下意识地靠他更近些。
她的馨香瞬间传进他的鼻间,他吓得不敢乱动。
“你是不是换了沐浴乳?味道不太一样。”他随口问。
“你鼻子好厉害呦!我刚换薰衣草香的沐浴乳,连洗发精也是耶,好闻吗?”她顺势将头靠过去,要他闻闻头发的香味。
“很好闻。”他伸出手抵住她的肩膀,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身体再度起了变化。
“你不是要告诉我怎么会想当律师的吗?”他赶紧找个安全的话题聊,身体也跟着慢慢往后退,好怕她发现他的反应。
“这要说到我三岁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们家住台中,我们家附近有个姐姐,她年纪很轻,大概才二十出头,长得很漂亮,白白净净的,而且人很友善,常拿糖果给我们小孩子吃,也常跟我们玩在一起,我们小孩子都很喜欢她,私下都叫她‘白雪姐姐’,因为她像白雪公主一样温柔漂亮。有一天,我们家隔壁的林阿姨哭着跑来我们家,说她刚出生才几天的小婴孩不见了,拜托我爸妈帮她找一找。结果我爸妈马上去白雪姐姐家,果真找到小婴儿。”
黑暗中听着她清脆的说话声,薛允翔第一次感觉她的声音十分悦耳。
“事后听我爸妈说,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我刚出生没几天时,也曾突然不见,吓坏了我爸妈,急得他们差点报警,最后是白雪姐姐的妈妈抱来还,这才知道是白雪姐姐偷抱走的。原来白雪姐姐有精神病,她平常都很正常,但一听到小婴儿的哭声,她的精神病就会发作,会偷跑去别人家把小孩偷偷抱走。刚开始大家知道后都又害怕又生气,要求她妈妈一定要把白雪姐姐送到精神病院,后来她妈妈哭着把白雪姐姐会发病的前后始末说给大家听,大家听了之后都觉得很难过,有的人还忍不住跟着掉眼泪,最后大家就不再坚持,顶多以后小婴孩不见了,再去她们家找就好了;因为除了偷抱小孩这一点,她不曾做过任何会伤害别人的事。也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大人并不会特别禁止我们小孩子跟她玩在一起,她有精神病的事就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她悄声叹息着,薛允翔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就是成为日后她决定要当律师的重大改变,于是他更专心凝神,但当不经意碰到舒心的手脚时,他吓了一跳。
“怎么睡到现在,手脚还这么冰?”他拧起眉心问道。
她嘟起嘴小小声道:“你睡得好远哪,我碰不到你的手脚……”
他只犹豫一秒,便整个人移靠近她。舒心很自然地向前,转来转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胸前,最后背紧靠着他,蜷缩着像只温驯的小猫。
“好温暖喔。”她满足的轻声叹息。
上了国中后,男女有别的观念逐渐清楚,他也知道舒爸不许他们俩再睡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但他就是不忍心看着她手脚冰冷、辗转难眠;他宁愿先帮她暖床,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回自己冰冷的床上,因为,只要看到她满足的笑脸及睡容,他就能得到极大的喜乐,也管不了舒爸的禁令。
女生为什么总是香香的呢?而舒心的味道最让他喜欢了,连练完跆拳道后全身满是汗,他还是觉得她好好闻,没有一个女生能比得上她。
他伸手从背后紧紧揽住她,用大掌包住她冷冷的小手;很奇怪地,在这张床上,他碰触她的任何举动都十分自然,没有任何退缩尴尬,但离开这张床,他连她的一根手指都不敢碰。
“不是还要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吹在她耳后,希望她的说话声可以转移他脑中乱窜的遐想。
她清了清喉咙,再度把故事说完--
“白雪姐姐还在念高一的时候,就被一家企业的小开看上;他追得很紧,后来白雪姐姐高中还没毕业,十七岁就嫁给了他。原本以为从此以后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没想到,还不到三年,她老公就有了外遇,对方十分强势,不但想尽办法要登堂入室,还在她老公面前一直挑拨离间。不久,因为对方宣称怀孕,所以她老公以要负责为由,硬逼她签下离婚证书;在她要签字的前一天,她也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高兴地跑去告诉她老公,没想到她老公竟怀疑小孩不是他的,仍坚持离婚;于是她很伤心地回到娘家,后来她决定生下小孩,证实自己的清白。”说到此,她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
“我常想,如果她不要这么笨,一定非要生下孩子不可,是不是现在的她就不至于发疯,也会有另一个不同的人生?”
“也许她认为这样做很值得。”他淡然说。
“所以我才说她笨哪!”舒心很为她不值:“据说她生下小孩不到几天,她前夫就到她家强行把小孩子抱走。”
“为什么强行抱走?”他问。
“这就是他很可恶的地方!”舒心愤愤不平地说下去:“因为他们家要分遗产,有孩子的人,遗产可以多一倍;不巧的是,他的那个外遇刚好流产,孩子没了,那男人马上把主意打到白雪姐姐身上,硬要来认孩子。原本白雪姐姐认为既然他愿意承认孩子,让孩子认祖归宗也是件好事,后来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因为这孩子是他的而来,而是因为可以因此多分到遗产,所以白雪姐姐很生气,不肯把小孩给他,结果他们就趁白雪姐姐疏忽的时候偷抱走小孩,白雪姐姐试了许多方法都要不回孩子,一气之下就去法院告他;但因为那男人有钱,最后,法院竟然将孩子判给父亲,白雪姐姐最后只好去求孩子的父亲,还跪在他们家门前一整夜,但那男人根本不理她,还叫警察来赶她走。种种打击之下,白雪姐姐大病一场后就发疯了,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几年之后,好转许多才接回家里住。但是一遇到小婴儿哭又会病发,以为那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