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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区街道的两侧都像乡村别墅,家家都有美丽的花园,是个很适合散步的好地方。可惜,明天我就要投入繁忙的工作中,但不打紧,相信爸爸乐意带白姨和你四处参观。现在,容我失陪,我有通重要的电话得打。”他的声音微微紧绷,有抹因压抑而产生的喑哑。说完,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地踱离书房。

  皑莲站在原处,眼中有抹麻辣、酸楚的情绪,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唇紧紧抿着。

  没关系,她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告诉自己没有关系。

  他不是完全没感觉的,否则刚才不会用那种眼光看她,又突然转开身。

  时间,她需要的是时间,但如果到头来时间给她的答案是心碎的绝望,她该如何自处?

  泪水一下子汹涌到眼眶,她咬着下唇,个性里的不认输让她不甘愿就这么放弃。目光重新落在指尖压到的文字上,模糊的视线捕捉着丕普斯的另一段文字:“天色已暗,我们站立着,眼看火势蔓延烧向桥的两端,形成拱形火门,又在小山丘上烧成一里长的火弓,令人不禁抽噎哭泣。”

  冰冷的寒颤自心底扩散,她可以想象那幅画面,悲惨的情景比起她这时受到的打击不知要可怕几百倍。一道豪气汹涌的热流自冰冷的心境中怒冲而出,她晶黑的眼眸突地发散出一抹光彩。

  既然伦敦城可以从火地狱般的废墟景况下重新站起来,她也可以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何况她还未必会失恋,这根本是一场还没开始的恋情,她怎么可以被开场遇到的小小的挫折所打败?

  就算到时真的失恋又怎样?不过就是心痛得想死掉,又确确切切地明白自己不可以死掉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惨况嘛,比起伦敦大火时的活地狱还差得太多,她爬得起来的。

  何况她有一整个暑假的时间,她就不信他真有那么无情,完全攻不进他难以忖测的谜样男子心。

  下定决心后,皑莲再度充满生气。

  接下来的三天,萧桦带着她们母女四处观光。皑莲特别央求要以一天的时间细致地浏览汉普斯德当地的风景。

  萧桦也认为这点很必要,他就要带欣荷横渡英吉利海峡到欧洲大陆展开两人真正的蜜月旅行,留在英国游学的皑莲有必要对所住的地方多些了解。

  他们沿着要道参观各个景点。萧桦对于富有历史的建筑物如数家珍,皑莲很快就发现汉普斯德不仅风光美丽,同时也是人文荟萃的艺术之乡。英国最重要的诗人之一——济慈就住过这里的一栋双并的房子,原来是称做“温特沃兹馆”,如今规划成“济慈馆”。馆内随处可见济慈的亲笔手稿及个人用品,馆外则有美丽的花园。

  著名的石南园是汉普斯德发迹的重要地点。这片共计四百二十英亩的绿草青葱的公有地在十三世纪以前还只是狼群出没的野地,直到十七世纪末期,由于清洌的泉水被发现具有医疗效果,受到伦敦人的欢迎,富人纷纷到此地欣赏湖光山色,建立别墅居住。画家内勒,及济慈、雪莱、拜伦和狄更斯等作家也常在这里聚会。

  逛了一圈后,皑莲非常认同慕鸿说这里很适合散步的那句话,几乎每一处都可以做为风景画的写生地点,尽管她不擅长绘画,也不禁迷失在美丽的风光中。

  隔日,萧桦带着欣荷乘坐火车经由英法之间的海峡隧道到巴黎,偌大的萧家大宅顿时冷清了不少。慕鸿的工作好像比之前还要忙碌,除了早餐外,皑莲连晚餐都与他兜不在一块。尽管慕鸿安排的游学课程紧凑、有趣,萧宅的仆人都跟她处得很好,皑莲却难掩失落。

  他在躲她吗?

  如果连相处的机会都找不到,她要怎么探测他的真心,让他爱上她?

  第八章

  —整天都是灰雾迷蒙的天气,雨却一直没下来,沉闷的空气在压得低低的云层与大地间流通不开,令人觉得闷热。

  晚上十点以后,积聚在天空的乌云像承受不住压力似的,终于响起了第一声的雷鸣,风开始呼号。

  轰隆隆的闷雷声远远传来,惊扰了皑莲的睡梦。

  她很早就上床睡觉了,每到经期来时,她会特别容易疲倦,胸腹间的疼痛却让她睡得不安稳。

  她睁开眼,耳际清楚地听见一阵刮得比一阵急的风的怒号,那尖锐的风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但最可怕的还在后头。黑暗中,一道闪光透过未关紧的窗帘缝划亮房间。是闪电,她模糊地意识到,还来不及反应,轰隆的雷声就炸了开来。

  她惊得面无血色。从小就怕打雷,往常在家时,母亲总会在雷电交加的夜晚守在身边安慰她,但今晚,妈妈呢?

  槌子般重重敲在胸口似的雷声恐怖得令她想要尖叫,她睁大的眼眸望向被风吹得咯咯作响的窗子,黑暗的外头似乎有怪兽在那里张牙舞爪,想要扑进来。她闭起眼,却阻止不了狂暴的风声及洒豆般沙沙的雨声闯进耳朵,浑身颤抖得如风雨夜里饱受摧残、无助摇曳的小花。

  当另一道巨大的能量爆炸开来,她惊吓得从床上跳下来,耳朵背后的血液刷刷跳响着,瞪大的眼眸惊悸地左顾右盼。雷声的余音仍闷闷地响着,仿佛正暗示着另一波的能量很快又将到来。

  意识到这点的皑莲再也待不住,仓皇夺门而出。她没有确切的方向,只想离开房间。仿佛离开它,就可以远离雷电,找到安全。

  然而她的以为终究只是以为,可怕的雷鸣并没有因此远离,当雷声再次爆响,她被吓得乱了脚步,整个人撞上一道门。

  走廊上昏暗的夜灯照出她无力地顺着门板滑倒在地的娇小身影。看清楚这道门户的位置,皑莲胸口弥漫着阵阵酸楚。这道门哪,对她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她有好几次经过它,每次都有敲开它的冲动;陌生是因为她从来没真正敲开它,进入门户隔离住的空间。

  而这一刻,在她最无助、惊慌时,她竟下意识地跑来这里,跌撞上紧闭的门扉。她悲伤地看着门板,痴痴地想着这道门何时才肯为她开启,替她赶跑可怕的闪电惊雷,安慰她凄惶、无措的芳心。

  泪水汹涌而下,她满心凄楚地贴在门上簌簌颤抖,仿佛冰冷的门板会提供她勇气去对抗心中的恐惧,仿佛只要靠在这里,就能靠近他同门板一般冰冷的心。

  慕鸿刚上床,闪亮的电光便从窗口劈刺下来,刹那间照得房间通明如白昼。

  那光一闪即逝,紧接着雷声轰隆隆传来,将睡意赶得一丝不剩。他瞪着天花板上的星辰,那是用萤光贴纸营造出来的效果。他寻到北极星,看到小熊星座,往下可以找到大熊星座,即中国人称的北斗七星,开阳和它的辅星就在那里吧。

  正打算让视线跳进银河里找到天鹰星座的主星牛郎星,跟着寻到织女星时,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隐约中仿佛听见重重的撞击声。

  雷声?风声?还是他听错了?

  慕鸿狐疑地继续躺在床上,瞪着星座图,被扰乱的心情无法再辨认星辰。这时,风声持续飕飕的刮响,那呜咽的声音像极了一声声幽怨的哭泣。

  哭泣?

  他坐起身,耳朵竖得尖尖的,隐约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谁在哭?

  阵阵不安笼上心头,胸口像有股庞大而隐秘的暗流在强力涌动着,澎湃出令他无法坐视不理的心跳与情绪。他下床,打开床头灯,拿了睡袍披上,脚上套了双丝质拖鞋,来到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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