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酸又苦的气息弥漫鼻端,隐含着挥之不去、令人害怕又向往的淡淡愁怨。对视时,那种令她不自禁想要崩陷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想不清,理还乱,何况这时刻她根本没心情探究。就要回家了,就要面对她的母亲。
忽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
尽管她之前在心里盘算得好好的,此刻心中却万分没把握,担心梦里的情景会成真。母亲若为了萧桦而不要她,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之际,车子进入丁家巍峨的大门。
这是丁家的老宅,由皑莲的祖父所建造。她的父亲丁凯在这里出生、成长、死亡。父女的缘分虽然只有六年,但皑莲的记忆里根深蒂固地盘踞着她父亲对她的疼宠呵怜。虽然他过世了十五年,那份记忆并没有因岁月而变淡,反而历久弥新。
熟悉的景物令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尤其是当一道纤弱的身影在老妇人的扶持下出现时,两眼迅速灼热欲焚。
车子终于完全停下,她的母亲白欣荷挣开李妈的扶持向前奔来。后座的车门同时候被慕鸿打开,她方下车,便被一双温软的胳臂紧紧圈住。
“皑莲,你跑到哪去了?让妈妈急坏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她想说,但所有道歉的话全都梗在喉咙里化为呜咽。在母亲的怀抱里,她像个小女孩,一个受尽委屈、等着大人安慰呵疼的小女孩。
“妈妈没有怪你,乖喔,别哭喔。”欣荷心疼地抚着爱女不断抖动的肩膀,泪水止不住地簌簌落下。她拥紧她,仿佛拥住了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旁的李妈不断劝慰道。
担心欣荷娇弱的身躯负荷不了屋外凄冷的风雨,萧桦赶紧道:“进去再说。皑莲才淋了一场雨,不能再受寒了。”
“对对,我真是胡涂……”欣荷忙不迭地拉着女儿进屋,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萧桦,递去一个充满感激的温柔眼神,“谢谢你送皑莲回来。”
“跟我还需要说谢吗?”
“萧桦……”喑哑的柔音款摆着绵绵情意,皑莲听了极为不爽地蹙紧眉毛。
“好冷喔……”她逸出虚弱的呢喃。欣荷如她所料的别开与萧桦的对视,急急地转向她。
“皑莲,要不要紧?我们进去再说!”
“嗯。”柔白的唇角扬起狡计得逞的弯弧,得意的眼神往萧桦瞄去,不料没瞄到他,倒与一脸兴味的萧慕鸿对个正着。
后者眼中有着洞悉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眸光仿佛在嘲弄她的小把戏。她暗暗咬牙,赌气地别开脸。
一行人进入温暖的客厅。欣荷望向萧桦身旁的慕鸿,他俊朗的外貌与他父亲一般出色。
发现情人的眼光,萧桦热络地为两人介绍。
“欣荷,这是我儿子慕鸿。就是他将皑莲从路上救回家。”
“慕鸿,谢谢你。”欣荷感激地道。
“您……别客气。”没想到皑莲的母亲看起来这么美丽高雅,怪不得他父亲会动心。
但令慕鸿伤脑筋的不是这点,而是称谓问题。他知道皑莲姓丁,那必然是从父姓。若喊眼前这位妍秀端庄的气质美女丁伯母,他老爸准会抓狂。
“慕鸿,这位是皑莲的母亲白欣荷女士,我的好友,你可以喊她白姨。”仿佛看出他的难处,萧桦适时道。
“白姨。”他从善如流地喊道。
欣荷眼底闪过一抹欣喜,激动地朝他颔首说什么时,皑莲低喊了起来:“我头好昏……”正想
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慕鸿不动声色地看她表演。
“妈妈看看……”欣荷着急地探视女儿。
“好冷,妈,你扶我回房间……”
“好,好……”欣荷心慌意乱,边扶着爱女,边用眼光表示歉意,在走上楼之前,向李妈交代,“帮我招呼萧先生、萧少爷,我一会儿就下楼来。”
“是的,太太。”
慕鸿知道那一会儿恐怕不会太快。返回丁家后,皑莲一直试图阻止她母亲与他父亲相处,其用心昭然若揭。
两父子在李妈的招呼下坐在丁家雅致的客厅里。慕鸿看向父亲,发现他疲惫的嘴角有抹苦涩,明白他定然将皑莲的小把戏全看进眼里了。
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他从来不是个会安慰的人呀,可为何皑莲一再地投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疑虑如涟漪般扩散,慕鸿还没想到结论,李妈便端着餐盘回到客厅。
“萧先生还没用餐吧?为了找皑莲累得你饿一顿,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我没关系,倒是欣荷……”
“萧先生放心,太太一接到你的电话,得知皑莲没事,就喝了海鲜浓汤垫胃。你瞧,太太怕你饿过头,等会儿吃正餐会伤到胃,要我先端一份海鲜酥皮浓汤给你暖胃,一会儿再一块用餐。萧少爷要不要也来一份?”
“不用了。出门时才跟皑莲吃了一碗红枣鸡汤面线。”慕鸿边回答,边瞄向父亲。
瞧他一脸的心满意足,显然为白欣荷的体贴感动不已。想到他竟为了寻找皑莲,连午饭都错过,他这个做儿子的不由得感到心疼。
“那要不要来杯茶,咖啡,还是果汁之类的?”
“不麻烦的话,我想喝伯爵茶。”
“家里有,你等一下。”
慕鸿悠闲地打量丁家客厅的布置。尽管有满腹的疑问想弄清楚,但他不想打扰他父亲进食。
室内的装潢以蓝白为主,主墙布挂了一幅巨型的壁毯,是一池荷花,有全开、半开以及含苞的,浅红、白色与艳红的颜色在鲜绿的荷叶衬托下显得亭亭玉立。背景是晨蚁破云而出时的晴朗蓝天,整个构图给人一种恬静悠然的感觉。
他的目光凝望着那盛开的白荷。那高雅端静的姿容就像白欣荷吧。至于那微微开启的浅红色荷花,仿佛皑莲。芳华正茂的她娇滴鲜嫩,任性又倔强。瞧那苞蕾与叶面上,还有一颗颗圆润的露珠,像极了她的泪。
李妈端来一组银制的茶器,当慕鸿婉拒她的服侍、坚持自己来时,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立刻迎过去。
“李妈,皑莲回来了没?”林子靖一进门,劈头就问。
“回来了。”
“谢天谢地。”他明显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萧桦眼中射出锐芒,凝望向
像是这时候才看到老友的身影,他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说:“萧桦,听欣荷说人是你找到的,谢谢你。”他停顿了一下,以一个颔首回应慕鸿的招呼,接着道,“我是中午打电话回公司时,从何秘书那里知道皑莲跑出去的事,急急忙忙结束那边的公务,赶去搭机。抵达机场后便拨电话给欣荷,她告诉我人找到了,我便往这里来。幸好皑莲没事,不然欣荷怎么受得了!”
“子靖,你……”萧桦对他会有丁家钥匙的事耿耿于怀。虽然林子靖与欣荷是老友也是事业上的伙伴,可是会亲到有她家的钥匙,就很奇怪了。
“皑莲在哪里?我去看看她。”子靖对他的心态完全不知,只挂意着向来疼爱的侄女。
“子靖,你先回答我……”萧桦拉着他还待追究,楼梯口传来一声爱娇的呼唤。
“表叔!”
一道乳白色的身影如飞燕投林般朝林子靖张开的双臂扑过来,慕鸿惊愕地发现那人竟是皑莲。原来她回房换了件长袖洋装,纯白的丝织布料上只衣领、裙边、袖口绣上蓝色的花边,纤细的腰间还系上一朵蓝色的蝴蝶结,清雅灵秀得如小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