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因为杜宇庭那双锐利得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正朝他照来,吓得他赶紧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幸好那双眼没做停留地扫向别处,否则他可能会因缺氧而当场昏厥。
当龙腾集团的某甲董事忙着拍自己的胸脯收惊时,陈咏菡气定神闲的推着儿子往里走,李承轩扶着她公公杜颐跟在身后。
深具古典美的脸颜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尽管年过五十,她依然有种动人心弦的美丽。只见她推着唯一的儿子缓缓而行,向沿途遇到的每位董事温婉的打招呼,就像将一阵幽柔的春风吹向他们,令每个人都喜悦的轻颤起来。
会议室里的喧闹因他们的出现逐渐沉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他们移动,尤其是对坐在轮椅上的杜宇庭更充满好奇与诸多猜测。
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丝毫没有减损他逼人的气势,迫人的双眼不露一丝脆弱,在在显示出没露面的这三个多月里,他并不像传言般瘫在医院,相反的,在体魄与精神方面都调养得更加的强壮、充沛。
更有人从他身后的阵容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董事会结果已成定局,杜、陈两家持有的龙腾集团股票达百分之五十以上,看来杜颐想在今天交棒给杜宇庭的决定并没有改变。
洞悉到这点后,这些人立刻热情的趋前向未来的董事长问候,带起了身后的跟风,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杜颐就主席位子坐下,示意司仪可以开始,众人正襟危坐的回到座位屏息以待。
程序性的仪式之后,宇庭简捷有力的声音充满会议堂,报告着过去一年的业绩与利润。
由于每名董事手中都有一份详细的报表,他只挑重点讲,但已足够让在场的董事们笑逐颜开。
会议结束之前,杜颐不出所料的宣布退休的决定,并推荐自己的长孙杜宇庭接任董事长一职。本来这句话是没人可以反驳的,偏有个不识相的家伙颤巍巍的举起手发言。
“张董事,你有什么意见?”杜颐不耐烦的声音扬起。
“是。杜总经理原本是最适当的人选,不过他现在的样子……”
他疑问的声音落向宇庭的轮椅,众董事的目光跟着聚集过去。
宇庭不愠不火的勾起唇角,精锐的目光朝张董事投过去,微微额首。
“我这样子有什么不妥吗?”他笑容可掬的问,声音轻柔得有如上好的丝缎,却听得张董事头皮发麻。
尽管他的态度世故而有礼,但有大脑的人都知道,没有人被问到自己的痛处时还能高兴得起来。
“嘿嘿……”
张董事边偷拭冷汗,边打哈哈。“我是担心杜总经理的情况可能会让外头的投资人产生疑虑,我们都晓得投资人有多盲目……”
“盲目的只有投资人吗?”他唱歌似的吟哦,笑容未曾减损,目光如匕首般犀利的刺向张董事。“你认为我们公布的亮丽业绩也不能让投资人对我有信心是吧?那么这样呢?”
他撑着桌面,将挺直的身躯从轮椅上站起来。咏菡惊呼一声,想过去搀扶,却被承轩阻止,忧虑的目光瞬间转为骄傲,看着儿子在桌面的支撑下屹立。
“诚如大家看到的,”他停了一下,目光如电的扫过众董事,在他们脸上看到惊疑、困惑、不安、敬佩等种种情绪窜过,语气更加的坚定有力。
“我虽然可以站起来,但还不稳,医生也嘱咐我不可以逞强,但我想让大家明白一点,尽管我经历了一场劫难——被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飙车族打得半死,侥幸在被送进医院急救时还留有一口气,足足躺在病床上十天不能动弹,但我时时刻刻没有忘记自己是龙腾集团的总经理,惦记着本集团股东的权益,即使在病床上,仍然强忍病痛,遥控着下属维持营运正常。最坏的情况我已经熬过,没理由在渐入佳境之后,我反而撑不下去。正如我受伤的腰椎及坐骨神经在神农医院的医生妙手回春下稳定的痊愈中,我相信自己也有同样的能力带领龙腾集团迈向另一个成功的高峰。我会站起来,只要各位董事愿意支持我。”
他话一落,热烈的掌声随之扬起,咏菡激动得眼泛泪光,看着儿子在众人混合着敬畏佩服的信任眼光下,顺利接下了董事长的印信,心头涌上一股温暖与满足。
董事会结束之后,他们走出会议室,大批的媒体记者一拥而上,对于久未露面的杜宇庭,每位记者都有一箩筐的问题要问。
“杜先生,对于你被飙车族攻击的事件,你个人有什么话要说?”
“这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旧闻了。”对差一点撞到他嘴上的麦克风,宇庭的笑容有些无奈。
“据说你的腰椎受到重伤,有瘫痪的可能,这是真的吗?”
“纯属于虚乌有!杜董事长方才站在本集团的董事面前发表了一篇感人的宣言,不信的话可以问在场的每位董事。”之前质疑宇庭的张董事慷慨激昂的声音盖过了记者的争相发问声,引来众人注目,有一部分的记者跑去记问他。
“恭喜你了,杜董事长。”
沉稳的声音发自一名资深记者,他锐利的目光很快打量了一遍宇庭红润的气色。
“坊问有个传闻想向你求证。听说你打算解除与洪薏苓小姐的婚约,因为你认为你之所以会被飙车族攻击与她有关系。这是真的吗?”
这道质疑像颗炸弹般落在人群中,大家都被他犀利的问题震撼住了,唯有宇庭挑高一道眉,唇角扬起一丝淡笑。
“我没有认为什么。”
“你要否认打算解除婚约的传闻吗?”
“倒不如说,我与洪小姐都审慎的交换过彼此对婚姻的一些看法,发现对方与自己的认知有相当大的落差。我认为婚姻该建立在互信、互爱、互重的基础上,而不是彼此的联姻将对己方的家族事业带来什么样的利益。洪小姐没办法提供我想要的。而且坦承她并不爱我,早就有意中人了。我不想勉强她的意愿,所以尊重她的选择。”
“你是指洪薏苓小姐在你受伤期间,琵琶别抱?”
“不,这是在我受伤之前就有的事。该说是我的受伤让彼此更加看清楚对方不适合自己吧。”
“也就是说杜洪两家的婚约解除定了?”
“稍后我们会做公开宣布。”
“还有一件事,”记者眼中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对于玉女红星韩琦在惊闻你受伤濒死的消息后,伤心地小产,这件事杜先生有什么看法?”
就算宇庭感到意外,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仅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望向不远处的一架摄影机,唇角扬起一丝富含深意的笑容。
“我很遗憾,不过,那就什么也没办法证明了,不是吗?”
第十章
“我一个人就行了。”
特别护士微一颌首,带上门离开。
环视了一遍设备齐全的白色房间,杜宇庭迟迟没有行动。他吸气再吸气,目光投向几步之遥的病床,上头有个人形的隆起。他注视那个方向好一会儿,脸上绷着紧张的线修,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原来是把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刺进肉里了。
放松拳头,宇庭提醒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默默的瞅视着病床上的男人。
他称为父亲的人把爱情当作是填补心灵空虚的祭品,但由于他只知攫取、占有,不懂得付出、珍惜,一旦猎取到他看中的女人,转眼便失了新鲜感,被下个目标吸引。这样日复一日的追猎,心头的空虚反而扩大如没有底的黑洞,直到他出车祸成了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