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不满地皱起浓眉,待要再度出手,去路却被皇帝往前的身影巧妙地挡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张开手臂迎接自动投入怀抱里的美人儿,还抽空抛来一记促狭的眼色,仿佛在取笑他刚才的多此一举。
关宁的下颚微微抽紧,但对象是皇帝,能计较吗?
皇帝向来调皮,这阵子是闷了许多,好不容易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情,往好处想,表示他已经从失恋的打击恢复过来。
然而,心爱的女人被他抱住,关宁当然高兴不起来!
“……胆小……”冰心软弱的说,轻颤的娇躯更加偎紧保护者。
“呵呵……不怕,不怕,有朕陪着你,什么都不怕喔。”皇帝怜爱地拍抚那美好的柔背,拥着她往里走去。
闻嗅间一股撩人心魂的迷人幽香窜进鼻腔,越发令他敏锐感觉到怀中软柔、清凉的触感;那是柳下惠复生也难以抗拒的,皇帝头脑晕沉,脚步轻飘飘。
两人很快落坐在如意纹的宝座上,皇帝拉住美人儿绵软的小手,炽热的眸光蕴满赞叹地笼罩着浅笑轻颦无一不美的绝色脸容,心脏越跳越快,嗓音格外低沉。
“你进宫十天,朕才来看你,不怪朕吧?”
呵呵,早知道冰心郡主是个大美人,他第一天就来看她了!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明白。”暂时抛下关宁,冰心使出浑身解数应承皇帝,娇软的嗓音得体地回答,烟水迷蒙的眼眸却泄漏出一丝丝的哀怨,瞅得人心儿也跟着疼。
“难得爱妃懂事,倒是朕怠慢你了。”
满心歉意地将又白又嫩又软的小手包覆在掌心里,酥软的触感令皇帝心情荡漾,恨不得放进嘴里品尝,顺便确认她满身的香气是否也有沾染到手上。
可惜!
某人就是不识相,非但不效法宫人们垂目低视的恭谨,还将老虎一般凛然生威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过来,霎时明亮、炽热得像炎炎夏日晴空上的那团太阳,晒得人脑门发晕,所有的放逸情思全部无所躲藏,接着蒸发成虚无。
皇帝悻悻然地放开美人儿的柔荑,正襟危坐了起来。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冰心嘴上答得体贴,心里却对皇帝的反应微感不满,而且很清楚这不满的情绪该向谁发泄。
嗔怨的眸光准确的投向屹立在皇帝左侧前方那尊亮得刺目的人体,随即像被烫着似的转开。
明明就是他不对,还一副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他的倨傲。
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可恶!
前夜才潜进冰心苑戏弄她,今天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大剌剌的跟着皇帝来。
他以为自己是谁呀——老实说,她也想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何以能跟在皇帝身边……
“冰心郡主是你的封号,还是你的名字也叫冰心?”
冰心心头一跳,差点漏听皇帝的询问。
她深吸口气。
多么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冰心,可这个名字已经跟随幸福、纯真的少女岁月远去了。被绝望的命运压得难以喘息的她,还可以叫冰心吗?
刻意忽略心头那微微的疼,她巧笑倩兮的回应皇帝:“臣妾小名莲卿。生父姓何。”
“联想起来了。上回莽国使者送来一封婚书,说你还在娘胎里就指给唐劭杰……”提起那人,皇帝的牙根都咬紧了。
冰心娇眸里晃过一抹狐疑,皇帝连忙放缓语气。
“算来,你们还是表兄妹的关系……”
“是。唐夫人是我表姨。”猜不出来皇帝话中含意,她小心回答。
“与唐家的至亲见过面了吗?”
“尚未。臣妾入宫只有十天,不知宫里的规矩,未敢造次。”
“至亲见面,算什么造次?”皇帝淡淡一笑,目光投向正从宫女手中接过饮品的近身侍从,喊道:“福星!”
“奴才在。”
脸圆圆,眼圆圆,身体也圆圆的太监总管听话的上前答应,两手还恭谨地捧着红底的鎏金托盘。
“你端的可是冰镇的百花蜜?”皇帝问。
“正是。万岁爷惦记着天气热,担心娘娘初到京师,抵不过这热辣,要奴才准备着,送来冰心苑与娘娘共饮。”
“还不快送上!”
“是。”
冰心一听,随即起身想要拜谢,皇帝伸手挽住她。
“皇上待臣妾太厚了,臣妾惶恐……”她顺势偎进皇帝怀里,柔声轻喃,一双媚眼儿几乎要滴出水来,瞅得人心猿意马,瞅得人……
可恶!
为何无法忽视他的注视?
那灼热的、锐利的、充满谴责的眼光,正一眨也不眨的照着她……
她暗暗咬牙,说服自己不要去在乎,绝望的合上眼睫,嘟起惹人怜爱的红艳嘴唇……
皇帝眉毛微抬,若不是也很敏感地察觉到两道越发凶恶的眼光在注视着,差点便受不了引诱地给亲下去。
他清了清喉咙,温柔地推开怀中的活色生香,冰心失望地张开眼睛,瞧见皇帝俊美的笑容,心情更加的混乱。
“爱妃没必要惶恐。”皇帝凝视她秀美的容颜,温柔的道。“丈夫本来就该对妻子好。瞧这天热得让人直出汗,”他语音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瞅着她,还好奇的伸手碰触她柔嫩的脸颊。“古人有云,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敢情爱妃是天生丽质,有一副冰肌玉骨,否则为何皮肤滑凉,额上一滴汗珠儿都没有?”
冰心眨了下眼,随即娇媚的笑,“臣妾自幼便畏寒不畏热。在莽国,冬天酷寒又长,夏季炎热却短,先父……”她顿了一下,垂下眼睫,接着说:“臣妾是指继父……”
“查坦尔是吗?”皇帝挑了挑眉,示意福星将百花蜜端上来,自己先饮了半盅解渴。
冰心则让福星将自己的那盅百花蜜放在几上,微抖着唇,嗓音紧绷地回答:“是。”
“你们父女感情很好吗?”
“嗯。”
“查坦尔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放在膝上的小手紧了紧,藏在两排羽扇般眼睫下的眼珠快速转动,连那小嘴儿都抿紧了,现场登时陷进一种窒闷的沉默中。
直到冰心轻轻的、长长的吸了口气吐出来,垂下的眼睑缓缓抬起,灿起两道湿润的眸光,静静地投向皇帝。
“我只知道他养我、育我,待我和亲生子女没有两样。”她的嗓音因压抑的激动而明显喑哑,“酷寒的冬季……我的炕床总是暖的,屋内因烧煮驱寒强身的药汁,大半时候弥漫着蒸气。三个奶妈轮流用她们温暖的身躯为我取暖。吃的是热和的高汤,穿的是保暖的上好毛皮,整日窝在炕上,我才能熬过那一个个寒冬……甚至当国主想要……”
她因回想起难堪的往事而说不下去,发颤的娇躯,苍白的表情,即使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不忍,何况是多情的皇帝。
“别说了……朕明白,朕了解……”他拥住她,尽管既不明白、也不了解,仍心疼地迭声道。
“不……”她在他怀里播着头,声音哽咽。
心里的伤痛是那么深、那么沉,被迫要苦苦压抑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抒发的管道,哪里还按捺得住。
然而,累积已久的怆痛又该从何说起?除了任泪水滂沱流出,满心的激动却冲不出紧涩的喉头化做言语……
“呜……”
正当她身心茫然时,一声悲呼突然传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发出来的。
“娘娘太可怜了……”
“你是什么人?敢在万岁爷面前放肆!”福星沉声斥责。
站在冰心苑宫女群首位的人儿被吓得跪倒在地,簌簌发着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