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唐滟气急败坏地喊道,粉颊涨得通红。臭宝儿只顾着想完成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娶个大美女当妻子,完全把她的福祉弃于一旁。她才不要跟这家伙生小孩呢!
“姑爹!”唐宝儿摇着君如意要承诺,毫不理会他姑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我想这事我还得跟你姑姑商量一下。”君如意圆滑地道。
姑姑铁定是愿意的。像宝儿这般英俊潇洒又倜傥不群,有哪家的娘不想把女儿嫁给我?”他自吹自擂起来。
唐滟气得想揪住宝儿的耳朵,但为了顾及她四川第一美女优雅温婉的形象,强行忍住怒气。她僵着一张脸,冷冷地看了唐宝儿一眼。
“你再不听话,我就上你娘那里告状,说你帮着外人欺负姑姑。”说完,她扭头就走。唐宝儿苦着一张脸,他谁都可以不卖帐,唯独怕他娘,只好乖乖追着唐滟身后离开。
细细推敲着唐滟脸上因唐宝儿的话而生出的微妙变化,君如意咧嘴笑开颜。唐滟并不像她自己以为的那般对他无动于衷。
事实上,自幼极有女人缘的君如意并不认为唐滟会是个例外,凭他的容貌、涵养、家世,唐滟不可能不中意他。可是她却表现得十分排拒他,仿佛他是什么毒蛇猛兽似的。这不合道理。她应该不会是欲擒故纵,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婿,她没有理由再使那招。
那她究竟为什么表现得这样讨厌他?
一个十九岁的未出阁女人,尽管有张能令百花失色的绝美娇容,但还是嫌老了,像他这么好出身、好容貌的男子向她求婚,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君如意决定要找出她嫌弃他的原因,并打定主意非让唐滟对他投诚输心不可。
他无意征服全天下的美女,但唐滟的心他是势在必得的。
他接过孟子明递过来的温酒,缓缓啜饮,任温郁的酒在舌尖流转,进入喉咙,熨热了他的胃,散入四肢百骸中。
君如意第一次生出想独占一个女人芳心的渴望。
当洞庭君家的主人君浩使尽一切手段都不能让长子和次子顺从他的意思娶妻生子时,他将主意打到最小的儿子身上,期待么子能完成他想抱孙子的心愿。
他问二十岁的君如意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君如意当时并没有特别心仪的对象,倒是想起约略两年前在他大哥君天行夜游洞庭湖时,巧遇一对如神仙中人般的情侣。
清雅如莲般的少女,一照面便深深吸引君家两兄弟的眼光。四人在交谈时,少女透露她是扬州绿柳山庄的主人郁疏影,身边的伴侣则是苏州玉剑山庄的少主楚行云。
君如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忍不住一再赞叹,还用“洛神赋”里的词句来赞美她,疏影却娇笑着推却。
“君三公子太过夸奖了。我不过是个野丫头,哪有资格跟洛神相比。”她转着灵黠的眼眸道:“倒是有个人才配称洛神呢。”。
“是吗?”君如意不置可否。“郁小姐爱说笑,小姐如果不配和洛神相比,如意就不知道谁有资格了。我们两兄弟也看过不少美女,湖广一带,除了家母年轻时的风采外,还未有女子能跟郁小姐争锋呢。”
“湖广一带或许没有,但是湖广以外呢?”她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意有所指。
“湖广以外?”君如意的眼光热烈起来。
“嗯。”疏影微颔首,接着往下道:“四川第一美女,唐门小姐之名,君三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是曾耳闻,但就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
“当然属实。”疏影扯着行云的胳臂,要他附和她的话。
行云微笑地点头。
“她是可谓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稼纤合度的大美人哩。”疏影鼓动如簧之舌将唐滟赞上天,目的是要把唐滟推销出去,免得她有机会打行云的主意。“而且眉弯目秀,顾盼生姿,用‘水翦双眸点绛唇’来形容都未能道出她十分之一的美丽。她十指纤纤,能歌善舞又会画画,堪称才貌双全。可惜眼界甚高,一般寻常男子都不放在她眼里,连我楚大哥这么俊的人物,她都还爱理不理呢。”
君如意听她说得天花乱坠,不禁悠然神往,没注意到疏影朝行云吐着香舌的顽皮模样。事实上,她也不算说谎。他们逗留在唐门的最后一段日子,唐滟为了替祖母服丧,的确没空来缠行云。
所以当父亲问起他有没有心仪对象时,君如意突然意涌情动,想起了唐滟。
四川唐门的家世和洞庭君家相当。两家若能联姻,那是互蒙其利。打着这个主意,君如意向父亲提出和唐门结亲的想法。
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对唐滟兴起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也没有特别在意唐滟是否真如郁疏影说的这么出色,不过是认为若跟巴蜀势力最深厚的唐门结成亲事,将成为他以后进可攻、退可守的最大奥援。
及至见到唐滟,君如意才发现她不但和郁疏影的说法有些出入,也跟传言所说性情温婉、深具闺阁风范的形象不同。她根本就像个任性、坏脾气又没家教的凶婆子,对他态度恶劣,不承认他就是她的未婚夫,无理取闹地反对他、反对这门亲事。
而他这个向来深受女子喜爱、奉承的男人,居然被这个女人深深吸引,还下定决心要收服她的心。她越是拒绝他,越是激起他征服的欲望。
只要是他君如意想得到的,就一定会得到!
他再次将酒灌入喉中,端丽的红唇划开一道灿烂的弧。
☆ ☆ ☆
摆开晚宴招待过君家的人马之后,唐言偕同爱侣白玉奴回到他们所居住的辛夷馆。
辛夷馆的院落种了数株这种香气馥郁,有紫、白两种花色的植物,开白色花朵的品种又被称为玉兰花。因为春天开花时大如莲花,而莲花又称芙蓉,所以王维的“辛夷坞”这首诗是这么写的:“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白玉奴对诗中自开自落的辛夷颇有所感,曾几何时,她也像山中无人欣赏的辛夷一样自开自落,无人怜赏。若不是唐家的老太婆一命归西,唐言也不敢违抗母命地跟她重修旧好。
最美好的一段岁月都在怨他、恨他和自怜中度过,白玉奴岂能没有感慨?
唐言撩起她一绺雪白的发丝缠绕在指间,她的发是为他而白的。在他成亲那晚,白玉奴挺着大肚子来找他,怨恨的眼光凝视进他怯懦的灵魂深处,曾为他深深怜爱过的乌黑发丝,在他惊愕的眼光下,转为跟不断从天空飘落下来的纯净银雪一样白。
而她眼中对他的爱,也随着发上的乌黑消失,转为如炬的愤恨。
绝情弃爱,不再牵惹红尘,她纤小的足迹在雪地上轻点,一别就是三十几年。
这期间,他从来没有一天忘得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去找她,求她原谅他的怯懦薄情,但肩上的重担和母亲严厉的监视让他始终鼓不起勇气。若不是她那日为救疏影而来,或许他们今生都不会再有交集,而他对她的欢意和爱也永远没有补偿的机会。
感谢天,他轻吐出叹息。
“怎么了?”重拾往日欢好,年过半百的白玉奴有着少女的娇羞,功力深厚的她仍如少女般柔嫩美丽。反观唐言,他不禁抚了抚眼角、唇际的皱纹,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