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姐若不渴,可以在附近逛逛,等会儿再来找我。”
“你……”萧雪吟气得嘟起嘴,只好懊恼地道:“好嘛,我也一起去就是了。”
一行人来到一家布置雅致的茶坊,配着点心喝着上好的茗茶。郑民安突然有感而发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们分属天南地北,却能在汉中相遇,令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之奇妙。”
这也能扯到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如意一头雾水,只好挥着手中的扇子,以微笑遮掩眼中的困惑。郑民安是在暗示他要及时行乐吗?
他这手摇扇子的风情,倒令郑民安想起李白的另一首诗:懒摇白羽扇,裸体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
想到君如意赤裸的身躯,一股热焰速往脸上冒,他急忙狂饮下有名的蒙顶石茶,让甘醇的茶浇熄心中的遐思。不该想到那里去的,他心中怅然,看得出来君如意对未婚妻唐滟极为倾心,除此之外,同为男儿身的两人也不可能发展出任何亲密关系。他若执意沉迷,只怕连君如意的友谊都得不到。
“唐小姐,你们不是应该急着回成都吗?两位怎么有此闲情来逛张良庙?”萧雪吟想打听清楚唐滟之所以还留在汉中是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阴谋,譬如要打郑民安的主意啦。她的娇眸在君如意俊美温文的脸上打了个转,君如意的确很迷人,不过郑民安则显得更有男子气概,谁晓得唐滟是不是会吃在碗里,看在锅里。
“还不是如意嘛。”唐滟爱娇地睨向未婚夫,想起他今早的痴缠,心里便甜丝丝的。
“今日天气晴朗,我请滟儿陪我出来逛逛。”如意向未婚娇妻投以眷宠溺爱的眼光,对两名新朋友侃侃而谈。“上回我急着去太白山找她,路过汉中也没多做停留,这次再到这里,又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故而不想错过,便邀她出来踏青。但也只能耽误这一天,明日我们便要起程回成都了。”
“君兄是打算走金牛道?”郑民安的眼神显得有些兴奋。
“这是汉中到剑阁最直接快速的一条路,不是吗?”如意微笑道。
从汉中到成都最快捷的路,必须经过广元、剑阁、绵阳,而金牛道是从汉中到剑阁,全程山高谷深,道窄险阻,有“蜀之咽喉”的称谓,在春秋时期已具雏形。
根据近代常琚所著的《华阳国志》记戴,战国时代秦惠王为了伐蜀,命人制造了五石重的石牛,散播谣言说石牛能够大便出金粪,蜀王信以为真,命人开道迎金牛,秦国派遣张仪和司马错率兵沿着蜀人所开之路进攻,最后灭了蜀国。
秦汉以后,历代皆曾整修开拓这条由中原入蜀的重要官道,沿路上关卡重重,有葭萌关、飞仙关、朝天关、潭毒关、七盘关屏障,以及嘉陵江、白龙江、清水河阻隔,更有那连山绝险,独路如门,李白所谓“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渡愁攀援”的天下雄关——剑门关。
这条路之险阻难行,唯有走过的人才知道。
郑民安朝如意点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上,在下受萧老爷之托,也要送萧小姐回绵阳。如果不麻烦的话,在下倒想跟君兄一道上路。”
“不行!”
“不行!”
异口同声的两道娇喝分别出自唐滟和萧雪吟口中。两名男子面面相觑,看向两位佳丽。
“我……我的意思是……”萧雪吟粉颊涨红,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跟唐滟同行。“郑公子,我还想在汉中多盘桓些日子,不想这么匆促起程。”
“萧小姐,不是在下执意妄行,而是金牛道这条路并不怎么平静,若能和君兄同行仗着人多,那些匪徒也不敢对咱们下手。”
“可是……”萧雪吟还想抗辩。
“萧小姐,令尊既然将你的安危托付给我,郑某便对你有责任,请你不要为难我。”郑民安怫然不悦道。
“可是……可是唐小姐也不愿意啊。”她干脆推给唐滟。
“唐小姐?”郑民安质疑地看向唐滟。
“我……”当着如意的面,唐滟又不能直言自己担心郑民安对未婚夫有不轨意图,于是道:“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不明人士想追杀如意,我是担心你们跟我们一道同行,会被连累了。”
“原来如此。”郑民安眼中出现恍然,萧雪吟更是点头如捣蒜。对,对,他们千万不能跟唐滟一行人同行,若是被人错杀了,岂不倒楣?
“既是如此,我就更要和君兄同行了。”郑民安的一番话完全出乎唐滟和萧雪吟的意料。只听他继续解释道:“在下粗通拳脚,家师乃洛阳镖局之主,家父这次还聘请洛阳镖局里的资深镖师沿途保护我,在下或可效犬马之劳。”
“咦,你说你是李总镖头的门人?”如意诧异道。
“君兄认识家师?”
“嗯。”如意莞尔。“李总镖头乃是我的姨爹,郑兄说巧是不巧?”
“那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用客气了。”郑民安抚掌大笑。“明日咱们就一道出发吧。”
“好。”
于是唐滟和萧雪吟这两位各怀心事的佳丽只能委屈地同意了。
☆ ☆ ☆
由于天气甚好,金牛道沿路上倒有不少批旅人。唐滟和萧雪吟带着侍女各坐一辆车,如意也坐在另一辆车上,这点倒让骑马的郑民安感到奇怪。
“君兄不喜骑马?”他策骑到如意的马车旁,隔着车窗问。
“那倒不是。只是骑在马上什么事都不能做,干脆坐在马车里,可以排算一下我和滟儿的命盘,看哪一个吉日比较适合成亲。你知道的,我们一回成都便要择定日子。”
如意的回答令郑民安一阵怅然,人家念兹在兹的全是和未婚妻的婚事。他收拾起失落的心情,勉强笑道:“没想到君兄对易数之学亦有涉猎,但不知可算得出来我们此行是否有任何险阻?”
如意眯眼望向车外,见到两旁草木茂盛,巧石罗列,远方则奇峰秀出,叠嶂层峦,连绵不绝。
沿途有幻电暗中保护,并派人向前探路,路上又有络绎不绝的旅人,对方应该不会选这地点埋伏,比较可能趁他们落单时下手。
他沉吟片刻,说出了莫测高深的一句话。“有惊有险,但不在眼前。”
“君兄是说……”郑民安眼中浮现疑惑。
“在我们最松懈时,才是敌人进攻的时机。”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不肯多说了。
一行人晓行夜宿,到达广元时已是另一个黄昏,众人落脚在唐门位于此地的产业——迎宾楼。
这是一间大型客栈,往来旅客甚多,在唐门管事的打点下,将众人安置在独立的僻静院落里。
广元,唐代称利州,是一代女皇武则天的故乡。城北的东霸莲花池是武则天的出生地,城西的皇泽寺原名川主庙,在武则天登基后才改名的,寺里供奉着武则天的塑像,为当地名胜之一。
如意一行人累得人疲马乏,吃过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这一夜,大约是三更的锣声才刚敲过,夜幕笼罩下的迎宾楼静默得只剩风声和打呼声,灯火大都熄灭。如意的房里放了一颗夜明珠照明,孟子明仍睡在外间服侍。
在这样的夜里,最讨厌的就是有不速之客造访,扰得人无法安眠。无数道黑影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包围向这座独立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