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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首先赶到中式庭园来。
他是在引导凯兰达修女参观储藏室的精致骨董餐具时,突然感应到魔魅有危险。他以肚子痛为理由,匆匆退出储藏室,随即赶到花园。
在飞珠泻玉的假山瀑布附近,他找到那座小凉亭。安琪神情茫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双手握在颈间的水晶十字架上。
善恶心情一沉,眼光很快被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魔魅所吸引,先前的忧虑不安都化为怒气射向安琪。
彷佛感应到投注在身上的怒视,安琪茫然地转向他,双眼不解的大睁。善恶很快压下心底的愤怒,冷静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琪迷惑的摇摇头,好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善恶的眼光再度移向她手中的十字架。
“十字架。”他皱拢眉,喃喃说道。
“什么?”安琪低下头瞪视颈上的十字架,彷佛在纳闷放在衣服里的炼坠怎么会跑出来。她抬起头,蓝眸里的迷惘渐渐消失,眼光恢复清明。
迅即,脑中突然闪过的思绪令她再度困惑起来。
“安琪,你先出来。”善恶冷静的命令道。安琪慌张地放下握住十字架的手,顺从的走出凉亭。
善恶迅速从她身边掠过,蹲在兄长痉挛的身体旁,将他抱进怀里,温柔地检视魔魅的情况。
“他怎么了?”安琪担忧的问。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魔魅软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她感到不安,彷佛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啊!
善恶恼怒的拧起眉,浑然不知自己投向安琪的眼光充满指责。安琪被那烧着两团怒焰的在蓝眼眸骇住了,那张原本有如天使般的容颜,如今却像个充满仇恨的神只,威胁着要扑向她。
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低微的呻吟声再度吸引善恶的注意力,他关切的眼光投向正忍住胸口的疼痛,试着挤出微笑的魔魅身上。
“我没事。”
从那双压抑住痛苦的浓绿眼眸中,善恶窥出了兄长极力想维护安琪的心意。他轻叹口气,明白在问清事情的经过前,不宜轻举妄动。
“我不是故意的。”安琪只能喃喃致歉。
“不……”魔魅虚弱的摇头,不忍安琪自责。
善恶体察到兄长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多说话,连忙放软音调安慰道:“他没事的,安琪。”
“可是……”
“我说没事了。”善恶不太高兴的朝她皱眉。
安琪张开嘴还想多说什么,泰勒适巧从桥上奔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喊道,眼光从一脸委屈的安琪身上,移到表情凝重的善恶脸上。
“魔魅不太舒服。”善恶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你招呼安琪继续参观,我带他去休息。”
“嗯……好吧。”泰勒迟疑地答,绿眼闪过诡异的光芒,转向安琪。“我们进屋里吧,安琪。剩下的事就交给善恶处理。”
安琪依依不舍的看着善恶怀里的魔魅,直到他半合的绿眸张开,投给她安慰的一瞥,她才放松心情随着泰勒离去。
※ ※ ※
回想起前天发生的事,安琪仍然困惑不解。
那到底是一场梦,抑或只是她的幻觉?
但不管是梦或是幻觉,都没有理由这么真实。
她原本和魔魅坐在凉亭内,而后他俯身在她的手上印下数吻,一股电击般战栗的情潮席卷向两人,他泛着妖异绿火的眼眸里,激荡着狂暴的热情。突然,她在瞬间失去知觉,进入幻觉的世界……
安琪困扰的握紧双拳,无法说服自己将那趟心灵之旅归纳为幻觉。如果不去追究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而单单专注于现象本身,她会怎么看待整件事情?
她像是进入了魔魅的内心世界,窥视了一个寂寞男孩渴求父爱的痛苦成长记忆。这种经历让她更了解魔魅不是出自他口中的叙述,而是亲身参与。
他的所有知觉,她都感同身受。她了解他的痛苦、他的渴望,还有……欲望。
她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回忆起两人的拥抱,和那几乎要汲取她灵魂、甜蜜又悸痛的热吻,彷佛又经历了濒临死亡的惶惑。
若不是害怕死亡的畏惧感作祟,她会让那吻进行到何种地步?如果她没有反抗,魔魅是否真会夺去她的性命?
她困惑的抚向衣内的十字架,再次轻颤起来。十字架救了她,而那所代表的含意是……
“安琪。”凯兰达修女柔声呼唤着。“又在发呆了。”她宠溺的拍拍安琪的肩,和她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
安琪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从琶星堡回来后,你就显得魂不守舍。”凯兰达以闲聊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安琪迅速回道,双颊泛起一抹晕红。
还说没心事哩。凯兰达不满的摇头,感觉到安琪的转变。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她轻叹了口气,“院长叫你去办公室找她。”
安琪蹙着眉,以眼光询问是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凯兰达温和的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安琪点点头,离开关心她的凯兰达,朝院长的办公室走去。当她越来越靠近那扇向来能解答她心中疑惑的门扉时,头一次有着不确定的感觉。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她才轻敲厚实的橡木门。
“进来。”温和的声音响起。
安琪推门进去,首先吸引她注意力的并不是梅理莎院长慈祥的脸,而是背对着她的那名金发男子。
“嗨!安琪修女。”善恶转过头,站起身跟她打招呼,语气轻快。
安琪还来不及从错愕中恢复过来,梅理莎院长便轻轻说道:“善恶先生有事找你,你陪他到庭院里走走。”
“谢谢你,院长。”善恶在安琪回答前,朝梅理莎行了个礼,然后走到安琪身边说:“我们出去吧,别打扰院长了。”
安琪沉默不语的在前头领路,纳闷他是如何说服院长跟她独处的。两人直走到空旷的庭院,善恶才说明来意。
“刚刚我替泰勒送来他准备送给孩子们的玩具,顺便跟院长谈谈你跟我大哥的事。”
“你……说什么?”安琪惊恐的喊道。
“我说——”善恶拉长声音,对安琪的表情感到有趣,蓝眼里闪过一抹顽皮。“我说跟院长谈那天发生的事。”
“什么?!”安琪觉得快晕倒了,善恶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你是怎么跟院长说的?!”
她语气中的气愤差点让善恶失笑出声,熠熠生辉的蓝眸在她脸上搜寻一遍后才回道:“我告诉她很感激你的帮忙,我大哥那天经由你的开导后,心境开朗许多。”
“你……”安琪眨眨眼,绷紧的心情倏然放轻松了。“你没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他揶揄的问。
安琪懊恼的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善恶当然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事,除非魔魅告诉他。
想到魔魅将两人发生的私密情事说与这位金发少年知道,安琪心中便有些气恼,不自禁的嗔怪起来。
不过,魔魅可能什么都没说,何况他那天的情形好象很糟。他强忍痛苦的表情仍深深印在她脑海,令她想起来便为之忧心。
“他……没事吧?”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善恶还想开玩笑,一见安琪脸上的忧虑,便打消原意,正经八百地回道:“休息过后已经没事了。”
安琪松了口气,垂睫沉思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地望进那双看起来纯真、却又充满智能的蓝眸。“你想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状况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