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跟明瑶还年轻,再说,这些日子我跟她聚少离多,我相信只要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你是在责怪娘的不是吗?”宋青莲不悦地蹙着眉,“男子汉志在四方,再说,你又是赵家唯一的男丁,这一大片事业不靠你打理,又要靠谁?娘年纪大了,你不该再让娘操心。”
“娘,孩儿知道,孩儿也没有怪娘的意思。我只求娘不要再逼孩儿纳妾。”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有哪个男人不爱纳妾的?偏偏你这么奇怪!”
“娘,孩儿求您!”景文跪在母亲身前恳求。“娘当年也深恶父亲纳妾,怎可把这样的苦加在明瑶身上?”
“你……”宋青莲气得发抖。十几年来没人敢再提这件旧事,没想到儿子今天竟然冲口而出。“反了,反了,竟然有儿子编派父母的不是!我好歹生了你这个不肖子,当然有理由反对你爹纳妾,然而,明瑶却连点怀孕的迹象也没有,能跟我相比吗?”
“娘,明瑶贤淑,又与我恩爱,您就别再逼孩儿了。”
“你!”宋青莲气怒交加地抚着胸,她那冷冽的眼神飞快地扫过静寂的花厅,落在立于门外等候的媳妇身上。
“明瑶,你进来。”她寒着声音道。
夏明瑶颤巍巍地踏进花厅,向婆婆福了一福,低敛蛾眉不敢抬起头来。打从她进赵家大门后,就对这位婆婆又怕又敬,将每天的“请安道早”视为畏途。在她眼里,宋青莲是个恶婆婆,虽然她不曾对明瑶恶言相向,然而,她那不含一丝温暖的眼光,以及比冰还要教人畏寒的声音,每每令明瑶打从心底地发寒起来。
她刚才已在厅外听见婆婆和夫君的对话了,心中的悲苦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从他们成亲一年后,婆婆就一直催景文纳妾,景文却念在夫妻情深,迟迟不肯答允,像今天这种场面已不是第一次了。
“明瑶,你丈夫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体恤媳妇,你倒是来评评理,我为了赵家的香火要他纳妾有什么不对?他却怪我多管闲事!”宋青莲的声音冷若寒冰,平板得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媳妇该死。”明瑶颤声地说,双脚一软,跪倒在丈夫身边,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娘,您别逼明瑶……”景文一瞥见妻子含着泪不敢哭出来的表情,立刻心疼地向母亲恳求。
“我逼她?”宋青莲柳眉倒竖。“我是在教她做人家媳妇的道理。无子可是犯了七出之条,我没有要你休了她,只要你纳妾替咱们赵家传宗接代,这也错了吗?”
“孩儿不敢说娘错,孩儿只恳求娘多给一些时间。”
“多给一些时间?!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又用同样一套话来搪塞,你这个不肖子……”
婆婆的声音像根针般扎进明瑶的胸口,她咬紧下唇,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她觉得头越来越晕,夫君恳求的声音、婆婆的斥责声仿佛离她越来越远。这几天她的胃口本来就不太好,晨起时又呕吐了好几回,刚才还在花厅门口站立许久,使得她的体力不堪负荷。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了,任那盘据她体内的晕眩感将她带往平静、安宁的昏睡中……
明瑶瘫软的身体落入及时发现妻子不适的景文怀里,宋青莲也因这突发的状况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明瑶……”景文呼唤半天,仍不见她醒转,连忙抱起妻子快步离开花厅。“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他将昏迷中的爱妻抱进所居住的院落当中,丫鬟们忙着铺床整被地伺候。
过了许久,大夫被家仆匆匆地迎进房来,经过一番把脉诊治之后,许大夫笑呵呵地对景文说:“恭喜庄主,夫人有喜了。”
“有喜了!”景文惊喜交加!
太好了,他不用再被母亲逼着纳妾了。
“可是她为何昏迷不醒?”他满怀忧虑地问。
“夫人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上害喜的现象,才会体力不支。不过无妨,老夫会开几帖安胎良药让夫人补补身子。”
送走大夫之后,景文赶回娇妻身边,发现她已悠然醒转,眼角犹有泪痕。
“明瑶,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不要紧。”她幽幽地说,“都是我不好,害相公被婆婆责怪。”
“不是你的错,明瑶。”景文叹了口气,将妻子搂入怀中。“不过,以后你再也不必担心了,刚才大夫诊治过,他说你已怀了身孕。”
“我……怀孕了?”明瑶的小脸上满是欣喜。
她怀孕了!那代表婆婆再也没有理由逼丈夫纳妾了。她的眼中被喜悦所盈满,她不必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她可以独享丈夫全心的宠爱。明瑶欢欣地搂紧景文的脖子,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哭了呢?”景文心疼地吻着妻子的泪痕。“怀孕是件喜事才对。”
“我是太高兴了,这样婆婆就不能再逼你……”她羞怯得说不出话来,一径将小脸埋在丈夫的怀中。
“你也不愿我纳妾,对不对?”他逗着她。
“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的?”明瑶哀怨地说,“就算你笑我度量狭小我也不在意,每次一想到你将和另一个女子温存,我的心就好痛。”
“明瑶……”景文叹了口气,“你应该明了我的心意。我的心里只有你,哪容得下别的女人?再说,有爹娘的前车之鉴,我说什么都没勇气纳妾。”
“你是怕我跟娘一样?”
“唉!我是怕你我之间会变得像爹娘那样水火不容,我可受不了你对我冷冰冰。”他温存地吻着妻子,令明瑶娇喘吁吁。
“我只怕你会不理我、不再爱我。”她幽怨地说。
“怎么会呢?我永远都爱你的,明瑶,直到永远。”他深情地俯下身,以吻真心地向她许下永恒的誓言。
然而,在明瑶心中却总有一丝不确定,她抱住自己的腹部,恳求老天能赐予麟儿,以确保她在赵家的地位。
※ ※ ※
“恭喜你了,赵兄。”
“多谢两位。”
赵景文在长安最大的喜福来酒楼设宴款待两位贵客。左边穿着蓝花锦袍的二十来岁公子,乃关中四大富之一盛昌行的少东潘耀仁;而右边着紫蟒袍的文士是定居洛阳的漕运巨子东方明。
东方明和潘耀仁先后迎娶了洛阳巨富丁家的一对姊妹花,两人自从结为连襟之后,彼此的商业往来更加密切,再加上赵景文的运筹帷幄,三大家族俨然成了当时最具影响力的巨贾。
“潘某实在羡慕赵兄,不但娶得像嫂夫人这般贤淑的美人,如今又快为人父亲,真是可喜可贺。”
“潘兄过奖了。潘兄也才新婚而已,久闻嫂夫人乃是洛阳出了名的美女,潘兄艳福真是令人欣羡。”
“哈哈哈!我那妻子哪及得上嫂夫人呢?她一发起脾气来,我只有打躬作揖赔礼的份。而且她管我可管得紧呢,这也不准去,那也不准去。说到这,我还真羡慕你和姊夫可以如闲云野鹤般,爱上哪就上哪。”
“妹夫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东方明朗笑道,“我们是劳碌命,才要东奔西走。贱内不知埋怨过我多少回,我那个宝贝儿子都差点认不出我来了。”
“是呀,潘兄,我恨不能多在家中陪伴娘子,无奈这些年来生意难做,时时需要我亲自打理,总是和拙荆聚少离多。每次我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十分对不起她。”景文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