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不是华家主动提出来的吗?那个华敏璁怎么会……”张夫人感到奇怪。
“怎么你也信他们用来欺瞒愚夫愚妇的那套!”刘夫人语带不屑地哼道。
“难道不是铁炽冲到华家的运,那个华敏璁才提出退婚的吗?”虽然觉得刘夫人的话有些刺耳,求知若渴的张夫人仍按捺下不悦求证。
“当然不是!”刘夫人斩钉截铁地否决。“事实上是……”她神秘兮兮地左瞄右看,最后还压低嗓音,“胡礼荭怀了铁炽的孩子,华敏璁不愿他姐姐嫁到铁家来受委屈,才决定退婚。”
“啊!”张夫人惊呼出声,“我就在奇怪,若说铁炽会冲到华家的运,订亲时候不也有合八字,那时怎么没算到!即使真是如此,取消婚事不过一个半月,铁炽便成亲,于情于理都太匆促了,倒像是存心给华家难看,怪不得华家人没来吃喜宴……”
“你这么说,倒把华家人给小看了。”齐夫人意味深长地道。
“怎么说?”张夫人一脸茫然。
“华家不是因为心生不满,才不来吃喜宴,华家没这么小器。你们都知道源兴行吧?”
“唔,那是华家的产业嘛。”裘夫人逮到机会插嘴。“从船运起家,三代下来,规模已经扩展到钱庄、当铺、造船、酿酒、布料、茶叶、珠宝、古董……总之,能赚钱的正当买卖华家都有插一脚。”
“我家老爷说,那个华敏璁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哩。”张夫人补充道。
“不厉害的话,哪能在他父亲过世后,镇住源兴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五十六名大掌柜呀,那年他才十四岁耶!”刘夫人说。
“喔,那他的确是很厉害。可他不厉害,跟华家没来参加喜宴有什么关系?”张夫人仍是不明白。
“因为每年中秋节前,源兴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大掌柜都会齐聚杭州总部,向华敏璁报告辖下的生意情况。这件事当然比参加喜宴更重要,华敏璁根本抽不出空前来。不过华家也没失礼,好几天前便派人送来大礼了,礼单还是敏瑜小姐亲笔写的,那笔秀丽的字直追王羲之……”
“华家送什么样的礼呀?”张夫人对华敏瑜的字直追谁谁谁,一点兴趣都没有,直率地打断齐夫人充满赞叹的话语。
“有江南云绣坊的百子千孙绣画两幅,景德镇佳瓷花瓶一对,天香一品的牡丹花一百盆,南海珍珠十二颗,金线绣的龙凤织锦被套一组,上好的绫罗绸缎共十二匹。”齐夫人每念一样,便引起在场者的惊呼。
“哎哟!光是送一样,我都觉得太贵重了,况且还六样哩!华家怎么送得出手呀,那个华小姐都不心疼吗?”裘夫人几乎将两道柳眉扭缠在一块,好像这些礼物是从自己的荷包送出去似的,心肝疼得都要碎了。
“就是呀。铁炽移情别恋,华小姐已经够可怜了,还要送这么厚的礼,我都替她觉得不值呢。”张夫人深表同感。
“我也是这么想。”刘夫人跟着附和,“先别说像铁家这么好的亲事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了,就算以后嫁得不差,光是到嘴的肥肉被硬生生夺去这点,我要是守了三年父丧,好不容易盼到婚期的华小姐,那口气绝对吞不下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至少有胡小姐的嫁妆可以弥补,华小姐不愁没人上门提亲了。”从茅厕出来的许夫人懒洋洋地接口。
“什么叫不愁没人上门提亲?”神情一向温婉的齐夫人,目光陡然转为凌厉,语气更充盈着愤懑,“华家本来就富冠天下,财势上丝毫不逊于胡家堡。若不是铁庄主与故世的华老爷交情不凡,在敏瑜小姐年龄尚幼时便说好亲事,以她的条件,媒婆早踩烂华家的门槛,哪轮得到铁炽!现在倒好了,人家等着嫁,铁炽却移情别恋,明理的人自然是谴责铁炽的负心,胡礼荭的横刀夺爱。但难保胡涂一些的人,会去怀疑敏瑜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铁炽才会喜欢别人。虽然有华敏璁替姐姐来胡礼荭的嫁妆,可这下才糟糕,别到时候守礼的君子没招来,反倒招来一群贪图财富的豺狼虎豹,毁了敏瑜小姐的一生。”
“喔。”众人瞧她那么气愤,倒有些傻了眼,但转眼便心领神会。
敢情齐夫人是借题发挥,发泄自己的苦闷呀。
嫁到那种夫婿,的确是不幸。
张夫人虽然同情,也知道现在开口准是找骂挨,可不断冒出心头的疑惑逼得她硬着头皮提出询问:“那个……敏瑜小姐长得如何?”
恶狠狠一个白眼扫来,张夫人怕怕地回避齐夫人的眼光,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咳咳……虽然说娶妻娶德,但男人不都是好色的吗?”
“张夫人说得对极了。”刘夫人慢吞吞地颔首答道。
“你是说那个敏瑜小姐……”
“人家可是个大美人哩。”裘夫人横了同伴一眼,似在谴责她的胡思乱想。“铁庄主大寿那日,敏瑜小姐也在场祝贺,端庄秀丽的模样活像一尊玉观音似的,将在场的未婚闺女全都比下去了。重要的是,她举手投足间满是当家主母的气热,让铁夫人赞不绝口哩。”
“观音有什么用?在男人眼里,哪及得上狐狸精骚媚可爱!敏瑜小姐这尊玉观音,不就败在狐狸精手下吗?”刘夫人语气凉薄地道。
“狐……”虽然人家是姓胡,也犯不着用这么难听的称呼来损人家呀!可是胡礼荭抢了华敏瑜的未婚夫铁炽又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间,裘夫人不知该点头附和,还是摇头反对了,最后决定模糊带过。“刘夫人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华小姐虽然是天香国色,气质高雅,不过胡礼荭随便一站,即艳光四射,嘴角一勾,便能迷得男人失魂,难怪铁炽会为了她抛弃华小姐……”
“抛弃?”齐夫人听得银牙暗咬,双目喷出红光,“明明就是铁炽轻薄无行,为什么端庄守礼的敏瑜小姐却得承担这么可怕的字眼?她又没做错!”
“话是这么说……”刘夫人嘲弄地挑着眉,“可是男人想抱的还是狐狸精呀!湘君妹妹对这点还不够了解吗?”
“你!”齐夫人一时气结,妆点得极为精致的容颜登时变得狰狞。
“哎哟,该气该恼的对象是你那口子,是抢你夫婿的狐狸精,可别迁怒到我这里。”刘夫人在她的怒目瞪视下,连忙摇手。
“刘夫人,你就少说几句。”张夫人见情形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大家都是姐妹,可别起哄。”
“我没说什么呀。不过说胡礼荭那狐媚子手腕厉害,迷得铁炽团团转,华敏瑜那种知书达礼、文雅端静的千金小姐哪里是她对手,只能沦为被人可怜的弃……”
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听见她惨叫一声,双膝软倒地扑向前,跌了个五体投地。
齐夫人暗暗奇怪,虽然她是气得想上前推她,可是什么都还来不及做,怎么这女人就自己跪倒了?
“刘夫人……你要不要紧?”张夫人惊愕地上前扶人。
裘夫人则惊恐地左顾右盼,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无法将同样的巧合视为平常,脸上血色全无,语气跟着结巴了起来,“那……天……也……”
“裘夫人,你在说什么呀!”许夫人纳闷道。
“你们不知道啦。”一等张夫人吃力地扶起跌得浑身无力的刘夫人,裘夫人畏惧地频往后退。“铁庄主寿诞当日,我与刘夫人走到这里,她也是说了这件事,结果就这样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