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工刚一後来到无人的北峰,他自恃身分不肯先出招,反而开口要让对方三招。
古振塘不怒反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灿烂地对他笑道:「前辈最好不要。」
他不理会对方好心的提醒,坚持非让不可。再怎么说他都是古振塘师父那辈的高手耆宿,若是不让个几招,将来传出去铁定会遭武林人士耻笑他以大欺小。
碍於盛情难却,古振塘只有含笑接受。
他初初使出的那几招长白剑法,呼颜难都满眼熟的,早想出无数招破解之法。但奇怪的是,那几招在一般人手中使的平凡无奇、破绽百出的剑招,在古振塘手中却变化无端,迅捷轻灵,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即使是当年的风扬和海潮使来,也没他那么神奇。
呼颜难立即领悟到,古振塘的武艺比他料想的还要精妙。
这令他兴奋起来。体内的好战血液热烈澎湃,看向古振塘的眼光不再是将他视为不堪一击的後辈,而是可与自己较量的高手。
抖掉先前提不起劲的懒散,全神贯注於眼前的战斗,呼颜难的眉头越蹙越紧,额间的汗水疾骤涌出。
怪不得古振塘近年的名声急起直上,被誉为关外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甚至盖过他师父风扬的名声。
他剑法超群,如风驰电掣,隐隐有风雷之声。右手的剑法与左手的掌法,搭配得天衣无缝,屡屡克制住他的鞭法。呼颜难知道他必须使出拿手绝艺应付,以弥补先前失去先机所留下的空隙。
然而古振塘的招式百变难以捉摸,不再局限於他熟知的长白剑法。从剑招辐射而出的剑气,带著灼人的熟息袭来,劲气所到之处,如春风过境,高山上尚未开放的野花,被热气薰暖,纷纷盛开。
这等神奇剑招,呼颜难前所未闻,并同时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银鞭每每受制,难以展开。好不容易觑到一个破绽,大喜过望之下,未及深思,银鞭倏地直入古振塘的剑招空隙,发现空空荡荡,触不到实物,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长白派的镇派之宝天池神剑已然削上呼颜难的虎口,饶是他变招快速,及时弃鞭自保,大拇指还是被削中一截,胸前也中了古振塘一掌,冰冷的刀锋架在他颈缘上。
造就是他惨败的经过。现在想来虽是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惊心动魄唯有局内人才能体会。
就不知道兄长和海潮的决战经过是否也是这般。
呼颜难抱持著疑问,毕竟兄长的功力高出他一筹,海潮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赢他呀。可是兄长受伤是事实。他不禁多看了海潮一眼,在那张平静的美丽容颜上,没有胜者的骄矜之喜,幽渺的眼光凝望远方,心神不知跑哪去了。
呼颜克幽幽喟叹一声,贪婪的眸光将海潮曼妙的身影纳入眼裏收藏,不晓得下次是否还有再相见时。他扶著呼颜难的肩膀起身,一对难兄难弟就这样负伤离去。
古振塘与海潮返回本派後,自然受到众人的热烈欢迎。想柔紧紧环住古振塘,心花怒放,既骄傲又高兴地投身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
一整天长白派都笼罩在欢天喜地的庆祝气氛中,一扫连月来的阴霾,浑不知另一风波即将到来。
***************
「小姐不见了!」
清晨的微曦刚露脸,阿丽慌慌张张地闯进海潮房裏。她才梳洗完毕,听闻这消息,血色自脸上刷地冲下,眼神却保持镇静,坚定地紧抓住侍女。
「说清楚点。」
阿丽抹去脸上惊惶的泪水,藉著喘气控制住体内焦躁不安的情绪,重新拾回自制。
「小姐知道今天就要离开长白,心情一直抑郁著。昨晚我们从想柔小姐的玲珑馆回来後,她翻来覆去睡不著,便说要到庭院裏走走。我担心小姐没伴,陪著出来。两人在花园裏逛了一会儿,正想回房时,我突然觉得後脑勺一痛,就不知人事了。直到早上被梁师兄叫醒,我发现自己躺在花园裏冻了一夜,想起昨晚的事,紧张地跑回房间,可是小姐不在那裏……」
海潮咬唇不语,注视著阿丽再度泪水淋漓的小脸,心情焦虑。
宁儿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放著阿丽睡在花园。
是谁掳走她?竟能在高手如云的长白派裏出入如无人之境,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顺利掳走海宁,这份功力之惊人,可见一般。
「海师叔!」古振塘带著梁坤英大跨步走进海潮房裏,英俊的脸庞略显阴沉。「梁师弟把事情告诉我了。他负责晨间的巡逻,在靠近海师妹所住客房的花园发现阿丽。」
海潮扶著桌缘坐下。
自从她搬进苔枝缀玉楼好方便照料雪晴芳,海宁和阿丽便单独住在西厢的客房。那裏单独成一院落,虽有长白派弟子不时在外围巡逻,但那些弟子的武功哪及得上来去无踪的绝顶高手。海宁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劫。
是谁带走她?目的为何?
「海师叔,梁师弟在阿丽昏睡的草地上拾到一封署名给您的信。」古振塘将信递过去。
海潮接过信一看,心裏打了个突,这字似乎在哪见过。打开信封,抽出裏头的信笺,翠羽般的秀眉微微蹙起。
「呼颜克!」她揑紧手中的信笺,咬住下唇,眼裏升起一抹怒气。
「呼颜克?」古振塘万万料不到会是他。
呼颜兄弟在战败当日便离开长白,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还掳走海宁。
「海潮,我听说宁儿出事了!」接到消息的夏川明大步走进房裏,刚听说这事的风想柔跟在他身後。
「海师叔,海宁真的出事了吗?」这几日和海宁相处得像姊妹一般,想柔对她已生出一份特殊情感。看到海潮和古振塘表情凝重地颔首,阿丽哭得泣不成声,她心情直往下沉。「是怎么发生的?」
海潮将阿丽所说的经过简述一遍。
「呼颜克掳走海师妹的目的何在?」古振塘怀疑地将眼光投向海潮手中的信笺。呼颜兄弟不会又想来次挑战吧?
「是呼颜克掳走她的?」夏川明消化完这讯息後,眼光复杂地凝视海潮。
「他想怎么样?大师兄,我们不能不管海宁,得想办法救她啊。」想柔著急地道。
「救是一定要救,但得先弄清楚呼颜克的目的。」古振塘再度将眼光投向海潮。
後者轻叹口气,攒聚的眉锋裏尽是无奈。
「信上说,他请宁儿到兴安派作客。如果我想接回宁儿,就上兴安派去。」
「呼颜克根本是霸王硬上弓,逼你非去一趟兴安派不可。」夏川明气愤道。一没想到他堂堂一派宗师,会做出这种事。」
「我们就杀到兴安派,把海宁给接回来。」想柔跃跃欲试道。
「这么做不妥当。」海潮摇头。
「海师叔,难道您不管海宁了?」想柔困惑地问。
「当然不是。」海潮苦笑。「宁儿是我的……徒弟,我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只是呼颜克针对的人是我,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整个长白……」
「海师叔,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海宁也是长白派的一分子呀。我相信长白派的师兄弟都很愿意为她一战。」想柔义正辞严道。
「我知道,只是没必要。」海潮蹙著眉。「呼颜克不会伤害宁儿,他只想我上兴安派一趟。既然如此,我就跑这一趟。」
「海潮,呼颜克对你别有居心。万一你去了,他仍不愿放了宁儿,你受他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