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爹那般恩爱,我想不出她动手杀爹的理由。大师兄,你能告诉我吗?」可怜兮兮地向如今唯一可以倚靠的人询问,振塘被她无助的眼光瞅得心疼。
他伸手轻柔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地回答:「柔儿,我跟你一样不明白。我想这件事除了海师叔外,没人可以回答。毕竟那晚她就跟师父在一起。」
这项事实像巨锤般猛撞了想柔一记,脸色越发地惨白。先前为亲娘杀害父亲的痛苦困扰,压根儿没想到这事。经由古振塘提醒,脆弱的心房越发受到打击。师叔们曾做过的臆测,在脑中轮番交替,心神几乎要崩溃。
父亲崇高的形象在眼前崩塌,无法置信向来尊敬仰慕的父亲会背著母亲和海潮有私情,而这个原因还是造成娘亲手刀亲夫的缘由!
「柔儿,你冷静点。」古振塘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大喝,想柔这才发现自己正剧烈摇著头,想要摇掉脑中的想法。
「我们现在做任何忖测都是徒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你怎么悲伤痛苦都挽回不了。如今能做的只有面对现实。柔儿,你要勇敢,一味逃避是解决不了的。乖,擦乾眼泪跟师兄回去。」
「不,我不要!」风想柔在他怀裏剧烈挣扎起来。亲娘做出那样的事,她有何面目回去?不,她承受不了其他人非议的眼光。一我不要回去!」
「柔儿,你听我说。」古振塘的声音带著一抹安定人心的力量传进她心裏,令她纷扰不安的心情逐渐乎静。她睁开迷蒙的眼眸,脆弱的迎视他。
「柔儿……」振塘深邃的星眸带著无比真诚地凝视她。「我能体谅你的心情,可是师兄希望你也能同样体谅我的心情。师父和师娘发生这种事,我心裏的难受不亚於你。
他们对我而言犹如父母一般,我受到的打击就跟你一样。但师兄连沉沦於悲伤的权利都没有,加诸於我身上的重担要我必须立即振作起来。在这种时候,我特别需要你的支持。柔儿,让我们携手一起渡过这个难关好吗?不要丢下师兄独自面对。」
「大师兄……」古振塘的请求无疑鼓舞了她沮丧到谷底的心志。发现自己还有用处,让她从亲娘杀死父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她抓紧他的手,眼裏渐渐有了生气。
「柔儿,陪著师兄好吗?你知道师兄不能没有你。」
风想柔怔忡地瞧著他,少女芳心激狂地跳跃起来。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比起其他师兄弟更为深厚。从晓事以来,她对古振塘便有种难以言喻的仰慕之情,只是他醉心於武学,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多,但只要两人相处,他总是极富耐心地陪伴她、纵容她。父亲在世时,曾暗示过要将她许配给师兄,就等他从挑战关内年轻辈的第一高手关长风一役平安回来,便进行这桩婚事。而她一等便是一年。如今父亲过世了,他却似有意地说著暧昧言语。
他是她想的那样吗?想柔渴望地轻颤起来。
「柔儿,你怎么说?」灼热的鼻息轻吐在她脸上,她哆嗦著唇无助地看著他,深怕会错意表错情。
「我没有海宁聪敏能干。」冲口而出的话令她著急地掩住唇。这时候她提海宁做什么?
「为何跟海师妹比?」古振塘显得困惑。
「她喜欢你。」想柔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时厘清了几日来对海宁的敌意。女性的直觉让她早在理智察觉前,敏感地防备起敌手来。
古振塘讶异地眨著眼,像是不晓得这些话怎会凑在一块,他摇摇头。一我不明白。」
笨师兄!想柔沮丧得想要叹气。同时怀疑他的「不明白」还包括了哪些。该不会连她对他的情意也在内吧?
「柔儿,你别胡思乱想了。海师妹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关系,才会对我依赖。」
听这话他好像有点明白。
「你对她呢?」这才是想柔真正在意的。她可以不理会海宁对古振塘的心意,却不能不在乎古振塘的想法。
「柔儿,你胡说什么?」古振塘摇头叹气。「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情理会儿女私情?对内我要面对师父、师娘的事,对外还有金银双鞭的挑战……」
风想柔越听心越拧,他这么说非但没有令她宽心,反而让她往坏处想。「你是说如果没有这些事,你就会有心情处理和海宁的儿女私情罗?」
古振塘再迟钝也能从师妹气鼓的颊瞧出端倪。「柔儿,你是什么意思?我对海师妹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教我怎么说呢?」
「我管你对她有没有什么想法,我想知道的是在你心裏,我和海宁谁比较重要!」想柔豁出去,大声质问著。
古振塘怔怔瞧著她,心裏升起一抹异样情愫。
想柔双颊炽艳如火,一双眼瞳像是要冒出火来,却又水灵灵得惹人心怜。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模样,兼具了少女的娇羞及女人的热情,执著深情地挑逗著他激越的心跳。
以往醉心钻研武功,无暇理会儿女私情。尽管对想柔十分喜爱,但那份情感大抵未超脱出亲情的范畴。没想到这次回来,面对想柔的质问,他禁不住往深处想。
他必须承认,对海宁有著超乎寻常的好感,但这份好感尚不足以和对想柔的感情相比。可是无论是海宁或想柔,他都未曾深入想过对她们的喜爱是否逾越了一般师兄妹的情分。
「你……为什么想这么久?」风想柔气苦地道,红肿的眼瞳涌出羞愤的泪水,用力推了他一把。
「柔儿!」古振塘及时捉回她欲逃离的身躯,阳刚的身躯紧紧环抱住她,粗糙的脸颊抵住她柔嫩的额头。「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只是怎样?」想柔幽怨地斜睨向他,泪光下振塘俊朗的五官摇曳、不分明。「是从来没有想过,遗是想出来的答案不忍心告诉我?」
「柔儿,我……」振塘被她说中部分心情,一时语塞。
「我就知道!」她一副心知肚明的了然,眼裏的委屈更甚。「反正你从没把我放在心上过!」
「你误会我了!」
「我才没误会。在你心裏,第一重要的是武学的追求,第二重要是长白派,就连海宁都比我重要。我在你心裏根本无足轻重。」
「柔儿,你存心气我。」
「我才没气你,是你气我。」她抽噎。
「嘘……别哭了,你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小时候是谁在你生病时,耐心哄你吃药?又是谁放著师父交代要练好的武艺不管,只为陪你到山谷采野花?」
「可是……我采野花时,你还不是只顾著练武。」想起来便觉得好委屈喔!
「我若不好好练习会被师父责罚,到时候被罚禁足,就不能再陪你去玩了。」
「说得好听。後来又为什么到天池闭关,仅有过年时才回来看我?」
「这……」往事卷掠而来,胸臆间情潮汹涌,他对想柔并非无动於衷呀。
被恩师收录门下时,想柔还是个奶娃儿。他将她视为妹妹般宠溺爱护。随着想柔天一天长大,渐渐露出少女娇态,每当她缠著他时,一抹不知名的烦乱总在心房倦起烟般的尘土,令他情思混乱,很难专心於武术上的进修,才向师父请求,到天池闭关。
然而那抹烦乱并没有消失,总是在两人独处时冒出来,懵懂的感觉每每令振塘感到困扰,只能以练武来忽略。他习惯不去想它,将其埋在心房深深的角落裏,直到想柔将它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