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仍能平静上课的他,潘写意着实又气又恼,这个呆子的忍耐力大概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纪录了,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她就要嫁给江醒波了哪!
他……真的舍得?
钟声响起,终于下课了,安知礼很快地走出教室,她悄悄地跟在他身后,来到文学院前的荷花池畔,才开口道:“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安知礼一怔,停下脚步。
倘若你还爱我,就提衣涉水过河来找我,倘若你不再爱我,难道就没别人了吗?你这狂童太傻了啊!
他知道,潘写意以这首诗在骂他不懂珍惜她,可是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啊!
江醒波没出现之前,他可以不顾一切地爱她,但江醒波一出现,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因为她早在千年以前就已属于江醒波,这是命,无法违抗的命……
“就当我是个‘狂童’吧!我也只能把你交还给八皇子……”他不敢回头看她,只能背对着她感叹。
“掳走了我的心,占有了我的人,才要将我还给八皇子?你不觉得已经迟了吗?”她尖锐地冷笑。
他胸口一痛,转过身,脸上闪过惭色。
“写意……”她那怨怼的说词深深刺伤了他的心。
“在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之后,你要如何将我完好如初地还给八皇子?”她直盯着他,眼眸中浮起了一丝恨意。
在他的心中,八皇子永远是最重要的,而她的地位不过是次等……
“我……”这是他最大的错误!安知礼深知他对不起江醒波,他为自己定力不够而深感羞愧。
“我已是你的人了,可是你却逼着我去嫁给别的男人,你难道没想过经过那一夜,你可能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什么吗?”她故意卖弄玄虚。
“什……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安知礼震惊得脸色大变。
“你等着看好戏吧!安知礼。”她诡谲一笑,掉头就走。
她受够了!她追求安知礼追得也够累了,“窃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在起,该由他来追她了,她要他这个对爱情懦弱得教人生气的男人,主动来争取她,大胆地来将她夺回去!
噙着狡笑,她知道,他一定会追过来的,因为她已下了“猛药”。
果然,安知礼一听到她的话,立刻冲过来拦住她,急问:“写意,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写意!”他拉住她的手,满脸慌乱。
“放手,教授,你不怕被别人看见,我还担心坏了我的名声呢!我就快嫁人了,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她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挑衅。
他在她锐利的目光下放开手,却仍满心颤颤,不安地追问:“告诉我,写意,你是不是……”
“你又何必担心呢?我什么都不会告诉江醒波的。”
“你……”他瞪大眼睛,她这话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已经……
“反正江醒波也不爱我,他娶我只是为了解开情咒,我想,他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她还是模棱两可地说着。
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脸色益发苍白,再也忍不下胸口翻搅的惊惶,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便往他的研究室走去。
“啊,你做什么?”她佯装惊慌,可是嘴角却浮上一抹笑意。
他铁青着脸将她拉进研究室内,锁上门,将她按在墙上,怒声责问:“把话说清楚,写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盯着他失措的脸庞,幽然地道:“你真的在意吗?你不是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我劝你还是别问得好……”
“写意!”他痛苦地喝道。
“为什么一副好像做错事的样子?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引诱你,就算我自己有什么后果,也由我自己承受。”她凄楚地笑了。
“你……你真的……”他愈听愈心惊,她的种种说法愈来愈明确地表示,她真的已经有了……
“我的月事一向很准,可是这次迟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要结婚了,太兴奋所致,你别担心,如果真有什么状况,大不了去拿掉就好……”她说得轻松,可是字字都比刀还要锋利。
“不!”他瞪眼失声厉喝。
她被他吓了一跳,闭上嘴巴看着他。
“不可以……”他分不清自己是喜是忧,是悲是狂,他只知道,他绝不能任她残害她自己,还有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小生命……
天!她竟有了他的孩子了?可能吗?才一次的激狂缠绵……
“瞧你紧张成这个样子,都还不确定呢!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也许根本什么都没有。”她拍拍他的胸膛,挣开他的手,转身想走。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却说不出任何留下她的言语。
看他认真且为难的样子,她的心陡地纠结成团,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讥讽地看着他。“怎么?知道我怀孕了你才会想留住我吗?到头来,我竟比不过一个小小的胚胎?”
“不!不是这样的……”他沙哑地低嚷,一颗心几乎要被撕扯成两半了,她明知他是多么爱她,爱到连这样看着她都会心痛,为何还要用这种话来伤害彼此?
“放心,我还是会‘如你所愿’嫁给江醒波,既然你们为了解开情咒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既然你为了那该死的君臣之礼、兄弟之情可以牺牲我,那么要痛苦就让大家一起痛苦,就让大家痛苦到死——”她愈说愈气,泪又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
原本告诉自己要好好地演这一出戏,但一想到自己竟得用这种手段来得到他的爱,她就替自己觉得悲哀。
“不要说了!”他大吼一声。
她睁大眼睛,委屈地瞪着他,泪水更是成串地滴落。
这个可恶的笨蛋!
天下第一号大白痴!
她在心里臭骂着,拂开他的手,赌气哭道:“好,我不说了,永远都不会再来烦你了!”
说罢,她连接下来的课也没心情上了,转身冲出他的研究室,把错愕,不安、迷乱全部留给安知礼独自去承受。
第八章
在外头晃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潘写意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其实她根本不想回来,如果可以潇洒地远离这里,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和安知礼或是江醒波有任何牵扯,也许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苦呢?爱情不是甜甜蜜蜜的吗?怎么她看别人谈个恋爱都快乐得像在天堂,她却好像在地狱里一样?
都是安知礼害的!要是没遇见他,她也不会落魄成这样……
在心里咒骂着,她拿出钥匙,正准备打开家门,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肘。
“啊!”她惊呼一声,连忙抬头,赫然看见满脸凝结着怒气和倦怠的安知礼,不禁怔住。
“你到哪里去了?”他低声问。
“我不必告诉你吧!”她别开头去,挣开他的手。
“我找你找了半天,你整个下午的课都没去上,也没有回家,更没去醒园,你到底去了哪里?”他紧攫住她的双肩,焦急地逼问着。
“这么紧张干嘛?怎么?你以为我会去哪里?去堕胎吗?”她仰头瞪着他,冷冷地笑了。
“你……”他惊得脸色发白。
的确,早上见她哭着冲出研究室,他心里就阵阵发毛,想到她刚烈的性子,他真的好怕她会去干什么傻事,所以才会急着到处找她。